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郭威大军兵临高平关下，以 “清君侧” 为名恳请借道，高行周坚守一日未决，望着关外连绵的军营与关内安宁的街巷，心中天人交战，迟迟难下决断。夕阳西下，余晖将城楼染成一片金黄，却驱不散笼罩在高平关上空的阴霾，一场关乎忠义与百姓生死的抉择，正在守将府的灯火中悄然酝酿。
书接前文，当日傍晚，高行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盔甲上的尘土尚未拂去，他便径直走向书房，将虎头枪重重靠在墙角，枪尖碰撞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崔氏早已备好了晚饭，见他面色凝重，便知援军无望，轻声道：“将军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身子是本钱。” 高行周摆摆手，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桌上的地图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 “高平关” 三个字上摩挲。
丫鬟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却被高行周挥手屏退。他拿起郭威的那封亲笔信，反复翻看，信纸边缘已被捏得发皱。信中 “旧友不相欺，只为除奸佞” 的字眼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与郭威同袍多年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 当年二人在北疆抗辽，郭威曾为他挡过一箭，他也曾在郭威力竭时杀出重围，那份过命的交情，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他的良心。
崔氏端来一盏热茶，放在他手边，柔声道：“将军还在为借道之事烦心？” 高行周抬头看她，眼中布满血丝：“你说郭威真的只是为了清君侧？他若真进了汴京，会乖乖退兵吗？” 崔氏在他对面坐下，沉吟道：“将军戎马半生，难道还看不明白？郭威素有野心，李业等奸臣不过是他起兵的借口。这‘清君侧’三个字，古往今来不知被多少乱臣贼子用过，到头来哪一个不是篡权夺位？”
高行周重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可他大军十万，我只有两万守军，硬拼就是以卵击石。你看这关里的百姓，刚收了秋粮，正盼着过个安稳年，若是战火一开，他们怎么办？”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街上渐次亮起的灯火，“我爹当年为了保幽州百姓，甘愿自刎于虎牙山；三叔带我行路时，宁肯变卖枪头也不愿惊扰百姓。他们留下的家训，就是‘枪先护民，再论忠义’啊。”
崔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将军心怀百姓，这份仁心难得。可你想过没有，郭威一旦进了汴京，必然篡位夺权，到时候你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后汉朝廷虽有奸臣，可终究是正统，你身为高平关守将，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若放叛军过关，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我……” 高行周被问得哑口无言。崔氏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上。是啊，他是后汉的守将，朝廷把高平关这道北疆咽喉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若为了一时安稳放郭威过关，那与背叛朝廷有何区别？可转念一想，真要开战，高平关必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这又何尝不是违背了父亲的遗训？
夫妻二人沉默良久，屋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噼啪声。高行周拿起桌上的虎头枪，枪杆上的纹路被他摩挲得光滑如玉，这杆枪陪他征战多年，挑落过无数敌将，可如今却连一道抉择都难以帮他做出。他想起怀亮走失时的无力，想起三叔临终的嘱托，想起自己对父亲灵位立下的誓言，心中更是矛盾。
“将军还记得当年投军时的誓言吗？” 崔氏轻声问道，“你说要‘复高家威名，更护天下百姓’，可如今这两者却成了两难。依我看，郭威野心勃勃，借道必成后患，不如坚守关隘，向邻近州府求援，只要能撑到朝廷援军到来，总有转机。” 高行周摇头道：“邻近州府兵力有限，远水难救近火。朝廷被奸臣把持，援军怕是指望不上了。”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汴京方向：“郭威这招‘清君侧’打得极妙，既师出有名，又能拉拢人心。如今京中百姓怕是早已对李业等奸臣怨声载道，说不定还盼着郭威进城呢。我若死守高平关，挡了百姓的‘期望’，将来怕是要落个‘助纣为虐’的骂名。” 崔氏反驳道：“百姓哪知朝堂险恶？他们只知奸臣可恶，却不知郭威更是豺狼。一旦郭威篡位，苛捐杂税只会更重，百姓日子只会更苦。”
“可眼下……” 高行周望着关内的灯火，“我不能让高平关的百姓先遭殃。” 崔氏握住他的手，她的手虽柔弱却坚定：“将军，乱世之中，忠义二字重如泰山。高家世代忠良，岂能在你手中蒙羞？就算战死沙场，也要守住这份忠义，这才是对列祖列宗最好的交代，也是对百姓最好的守护 —— 你守住了忠义，才能让后世知道何为正道。”
高行周看着妻子清澈的眼睛，心中一动。他想起父亲高思继自刎前的决绝，想起三叔高思纶隐姓埋名时的隐忍，高家子孙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也不是鲁莽冲动之人。父亲用生命换来了幽州百姓的安宁，三叔用隐忍换来了他的成长，他们的忠义从未因困境而改变。
“可百姓……” 他仍有顾虑。崔氏叹了口气：“将军，妇人之仁救不了百姓。今日你为了一时安稳放郭威过关，他日他篡位后必然会清算你这道‘功臣’，到时候高平关百姓照样难逃厄运。不如死守关隘，既能拖延郭威进军速度，为朝廷争取时间，也能让百姓看清郭威的狼子野心，这才是长远之计。”
高行周沉默不语，崔氏的话句句在理，可他看着关内的万家灯火，实在狠不下心让这安宁被战火吞噬。他来回踱步，枪杆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如同他此刻的心情，被拉扯得支离破碎。忽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说的对，忠义不能丢。可百姓也不能不护……”
他转身对崔氏道：“我有一计，咱们可以假意答应借道，却暗中加固城防，拖延时间。同时派人乔装出城，向各州府求援，再将郭威谋反的证据送往邻近藩镇，只要能让他们出兵相助，未必没有胜算。” 崔氏皱眉道：“郭威老奸巨猾，怕是会识破咱们的计谋。一旦他察觉不对，立刻会强攻关隘，到时候百姓还是要遭殃。”
“那你说怎么办？” 高行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崔氏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心中一软：“将军不必急于决断，今夜再想想。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咱们高家子孙，从来不怕担责任。” 她为高行周续上热茶，“先吃点东西吧，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有力气顶着。”
高行周拿起筷子，却食不知味。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 —— 咚 ——” 两声，已是二更天了。他放下筷子，走到书房外的庭院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月光清冷如水，洒在庭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上，树影婆娑，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想起小时候三叔教他扎枪桩，说 “枪要稳，心要定”；想起投军后第一次上战场，心中虽怕却仍握紧长枪；想起与崔氏成婚时，他许诺要让她和将来的孩子过上安稳日子……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闪过，最终都定格在 “护民” 与 “忠义” 这四个字上。
回到书房时，崔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忧虑。高行周轻轻为她披上外衣，心中渐渐有了答案。他走到地图前，用朱笔在高平关与汴京之间画了一道线，又在旁边写下 “百姓” 二字，字迹力透纸背。
天快亮时，高行周召集众将。他看着眼前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沉声道：“郭威大军压境，借道之事关乎重大。本将彻夜思量，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期待的眼神，“暂且答应借道，但要立下三条规矩：一、大军只能从西门通行，不得进入城关；二、限时三日通过，不得延误；三、若有士兵骚扰百姓，格杀勿论！”
张都尉急道：“将军！您怎么能答应？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高行周摆摆手：“这是缓兵之计。咱们表面答应，暗中加固城防，同时派人求援。若三日之内援军不到，咱们再与他们决一死战！” 他望着关外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这对不起朝廷，可眼下，保住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崔氏站在屏风后，听到这话，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理解。她知道，高行周做出这个决定，心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这或许就是乱世中守将的无奈 —— 既要对得起身上的盔甲，也要对得起身后的百姓。
列位看官，高行周虽答应借道，却暗藏缓兵之计。可郭威老奸巨猾，能否识破这计谋？高平关的百姓能否逃过一劫？高行周的这个决定，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转折？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分解！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