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靳屿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美式，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神情专注。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唐黎目测了一下，对方大概三十七八岁，妆容精致，气质干练，说话时微微倾身，姿态亲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女人偶尔会抬手比划，指尖几乎要碰到李靳屿的手背。
唐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想起前几天晚上的玩笑，那句“跟我谈恋爱吧，我比江露芝靠谱”还言犹在耳，怎么转眼就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相谈甚欢？而且看年纪，对方至少比他大十二岁。
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她拿出手机，翻出李靳屿的号码。上次在酒吧分别时，他终究还是扫了她的微信，说是“方便以后还钱”，虽然至今没提过钱的事。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李靳屿的声音带着点背景音的嘈杂：“喂？”
“弟弟，”唐黎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严肃，目光依旧锁着那对身影，“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姐弟恋乱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李靳屿莫名其妙的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还装？”唐黎挑了挑眉，看着那个女人递给李靳屿一份文件，“你对面那位，年纪可不小了。虽然感情的事不分年龄，但也得擦亮眼睛啊。”
“唐黎，”李靳屿的声音沉了沉，“你在哪？”
“我？”唐黎看了眼窗外，“我在你附近喝咖啡呢。”
她挂了电话，看着李靳屿果然抬头往四周张望，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反正都撞见了，不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省得这傻弟弟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唐黎端着杯子，慢悠悠地走过去，在两人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笑眯眯地打招呼：“嗨，忙着呢？”
李靳屿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意外。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显然看出他们认识。
“我们正聊到关键处，”女人没追问唐黎的身份，转头继续对李靳屿说，“李先生，我跟你保证，现在这个价格真的很划算，你再考虑考虑？”
她故意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凑近李靳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交易，我可要告诉你奶奶。”
李靳屿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别闹。”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
对面的女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摆手解释：“这位小姐，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姐可是正经人。”
她看了看被拉住的唐黎，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李靳屿，突然笑了：“看来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啊。行吧，李先生，你先处理私事。”她站起身，把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名片，想清楚了随时来找我。”
说完，她冲两人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咖啡馆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唐黎和李靳屿面面相觑。
唐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她尴尬地咳了两声，脸颊有点发烫：“原……原来是这样。”
李靳屿松开她的手，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想成什么了？”
“我……”唐黎被问得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以为他在跟老女人搞暧昧吧？她眼珠一转，迅速转移话题，目光落在他的小臂上，“你手上有疤？很明显吗？”
李靳屿没回答，只是掀起袖子。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疤痕蜿蜒在小臂内侧，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却依旧清晰，像是被什么锐器划到的。
“怎么弄的？”唐黎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这道疤看起来不像意外，倒像是人为的。
“以前不小心弄的。”李靳屿轻描淡写地盖住袖子，像是不想多提。
唐黎站起身，“你手上的疤，我可以帮你消掉。跟我走。”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决定。李靳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拿起外套，跟了上去。
消疤店藏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门面不大，门口种着几盆绿植，看起来清新又雅致。唐黎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黎姐？”吧台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探出头，看到唐黎，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灿灿，忙着呢？”唐黎走过去，和女孩熟稔地打招呼，“我带个朋友来处理下疤痕。”
叫灿灿的女孩看到跟在后面的李靳屿，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随即拍了下手：“太巧了！我正准备出去送份材料，黎姐你来得正好，顺便帮我看会儿店呗？钥匙给你，有客人来就先登记一下。”
“没问题。”唐黎接过钥匙，“快去快回。”
灿灿冲他们挥了挥手，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你朋友？”李靳屿看着女孩的背影问。
“嗯，大学学妹，毕业后开了这家店，我偶尔会来帮帮忙。”唐黎领着他往二楼走，“楼上有处理室，更安静点。”
唐黎示意李靳屿在治疗床边坐下：“放松点，不疼的。”
李靳屿坐下后，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看着唐黎在置物架上翻找东西，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
“你说实话，”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你会不会这个？别到时候把我手弄废了。”
唐黎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小瓶透明的凝胶和一个小巧的仪器，闻言忍不住笑了：“放心吧。我以前上大学暑假打工，就是在医美机构做这个的，专门给人做疤痕护理，手艺还是有的。”
她在他身边坐下，示意他把袖子卷起来：“这个疤有点年头了，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李靳屿依言卷起袖子，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唐黎的指尖轻轻拂过疤痕边缘，他的皮肤瞬间绷紧，像被电流击中一样。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专业的专注。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染上一层浅金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嘴唇很薄，专注时会微微抿起，露出一点清晰的唇线。
李靳屿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姐姐，好像和他之前认识的都不一样。在医院时她冷静通透，在酒吧时她狼狈却倔强，在街角调侃时她带着点狡黠的可爱，而此刻，她认真又温柔，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觉得唐黎其实很好看，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而是像温水一样，慢慢渗透进心里，让人觉得舒服又安心。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得太入神，脸颊微微发烫，连忙移开视线。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唐黎收起仪器
唐黎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五点半了。“糟了！”她猛地站起来，“我该去接嘟嘟了！”
幼儿园六点放学，从这里过去还要半小时，再不出发就晚了。
“我陪你。”他说，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唐黎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的耳根还有点红，眼神却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唐黎看着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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