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7

便利店的仓库里狭窄而拥挤，空气中弥漫着纸箱和灰尘的味道。城市灯火辉煌下总有藏着的黑暗。顶灯是冰冷的白炽光，将角落里缩着的身影照得有些单薄。

　　高途蜷在地上，背靠着这木柜，头顶着冰冷的墙壁，膝盖曲起，手臂环抱着小腿，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他太累了，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又酸又痛。

　　易感期Alpha失控留下的痕迹在汗水的浸润下隐隐发烫发红，带着尖锐的痛感，尤其是后颈那个被临时标记过的齿痕，即使贴着隔离贴，也依旧能感觉到皮下的肿胀和刺痛。

　　怎么可能只是安抚，易感期的s级alpha怎么可能被他的安抚就简单的压制下去。无论是alpha或是omega都会臣服于本性的欲望，谁也逃不掉。

　　好在，沈文琅信了他的话。高途不敢有任何奢望，更不会用这件事去奢求沈文琅的一点点好感。

　　自己能够帮到他，还算有一点点作用就好。

　　伤口的炎症导致的低烧让他有些头重脚轻，意识昏昏沉沉。冰凉潮湿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让他忽冷忽热。

　　他的脚边，放着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没多久的盒饭。塑料盒盖蒙着一层细密的水雾，里面的饭菜已经不再冒热气，正一点点地变凉。

　　规定的十五分钟吃饭休息时间，他一口没动，只是贪恋着这片刻不用强撑精神面对顾客、不用拖着疲惫身体整理货架的喘息机会。

　　寂静的仓库里，只有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和排风机器运转的声音。门外隐约传来便利店自动开关门的提示音，以及收银机运作的声响，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他只想就这样缩着，一动不动，让他休息一下吧，就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然而，身体的难受并不允许他彻底放松。喉咙干得发紧，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起皮的嘴唇，吞咽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艰难。抱紧自己的手臂不自觉地收拢，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微弱的热量，抵御那从内而外渗出的寒意和不适。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晚混乱的画面，沈文琅灼热的呼吸，失控的力道，还有那双平时总是带着不耐烦和桀骜，在易感期时却只剩下脆弱和依赖的眼睛……

　　高途，你在想什么？你胆子真大，你这种人怎么敢玷污沈文琅这样的人？

　　高途猛地晃了晃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他不能想，也不该想。信息素安抚而已，只是信息素安抚，只是临时标记，不用影响他，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不是他该肖想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因为低烧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怠。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休息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还有3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休息。

　　地上的盒饭已经彻底凉透，油花凝结在菜叶上，看上去更加没有食欲。

　　高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饭盒，不吃就没有体力继续工作。他没有加热，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口冰冷的米饭，混着同样冰凉的菜，机械地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咀嚼、吞咽。

　　还有五分钟，他就要回到那个光亮整洁、与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

　　一个小时20块，3个小时可以给小晴买两条排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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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高途请了晚课的假，拖着两条疲惫不堪的腿慢吞吞地坐着公交车。

　　依旧是那条熟悉的小巷，不过没有那个人。高途的视线几乎要模糊不清，只是凭借着本能的方向感回家。

　　高途的意识像是泡了很久的棉花，沉重而模糊。楼道里年久失修的声控灯忽明忽灭，却照亮了他回家的路。他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挪动脚步，一层，两层……老旧居民楼的台阶在他眼前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

　　汗水不断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他抬起左手，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下侧颊的冷汗，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还有最后一层，就到家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试图集中所剩无几的力气，抬脚踏上最后几级台阶。

　　然而，脚下猛地一软，预期的着力点没有出现，反而是踩空了的失重感瞬间浮现！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

　　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他身后猛地环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腰和肩膀。一股熟悉的、带着些许冷冽的焚香鸢尾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高途涣散的瞳孔微微聚焦，勉强抬起头，撞进了一双写满惊怒和焦灼的眸子里。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沈文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格外清晰。

　　“高途？！你……” 沈文琅的话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因为他怀里的身体烫得惊人，而且软得不像话，根本没有任何支撑的力气。

　　高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或许是想问“你怎么在这里”，或许是想道谢，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吐出。眼前猛地一黑，最后一丝意识也彻底抽离开他的身体，彻底昏厥在沈文琅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高途！”

　　沈文琅心头一紧，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将彻底失去意识的人牢牢接住。怀中身体的滚烫温度和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惊。他低头看去，高途双眼紧闭，长睫湿漉漉地垂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不正常的潮红晕染在锁骨上，脆弱得像一只仰天长啸的天鹅。

　　他怎么会生病成这样，他就一直拖着这样的身体在外面带了一天？

　　沈文琅不敢细想，他一把将高途打横抱起。少年轻得让他心头再次一沉。他找了很久，只能回高途家碰碰运气，刚才就在楼下徘徊，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没想到竟撞见这一幕。

　　顾不上其他，沈文琅抱着高途，几步跨上最后几级台阶，凭着之前送他回来时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他腾出一只手在高途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带着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沈文琅抱着高途，快步走进这个狭小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空间，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的人放在的单人床上。

　　昏暗的灯光下，高途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且灼热。沈文琅拿着温热的毛巾一遍遍放在高途的额头上，给他喂了退烧药，温度还没有降低。

　　沈文琅看着这张苍白脆弱的脸，回想起酒吧里赵斌的话，想起高途故作平静说“只是安抚”时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悔和心疼，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高途脖颈处贴的隔离贴，粘连出轻轻扯动高途的皮肤同时也扯动着沈文琅的心绪。当那个齿痕完全暴露在眼前时，沈文琅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沈文琅拿着隔离贴的指尖不免有些颤抖，可最终还是重新把隔离贴贴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做完这一切，他失神地走向窗口，望着天空上那一轮弯月。

　　“呵……”沈文琅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极沉的笑，充满了自嘲和苦涩。原来自己最终还是把这人伤到了，或许高途并不信任自己。也是，不过是一个只会被欲望控制的畜牲而已，哪里有信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