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是在一种几乎窒息的压迫感中醒来的。
沉重,温热,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柔软禁锢着,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以为是高乐乐又趴到自己身上睡觉,可忽然想起乐乐不在家。
他迷迷糊糊地试图推开身上的重物,入手却是一片光滑的事物,温热的,使劲推推不动 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是人的皮肤!
?
是沈文琅的手臂,正以一种环着的姿势,横在他胸前,几乎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这本来是他们在一起后,高途逐渐习惯依赖的睡姿,沈文琅的拥抱总能给他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但今天这感觉……不对劲。
要喘不过气了,沈文琅的手臂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胸口发闷。而且,视角也异常奇怪。他平时虽然比沈文琅清瘦些,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被抱着时,视线至少能鼻尖能蹭到他胸膛的位置。
可现在……他视线所及,分明肌理分明的男性胸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心口处随着心跳微弱的跳动的皮肤。沈文琅那张英俊得极具侵略性脸此时也变得柔和的睡颜,在他上方显得格外巨大,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发顶。
发顶?
高途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整个人,似乎缩小了不止一圈!沈文琅的一条手臂就几乎覆盖了他大半个上身!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试图开口叫醒沈文琅,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平日里冷静平稳的声线,而是一种……带着奶气的、软糯的孩子声?!
“沈……文琅……”声音细小得如同蚊蚋,还因为惊慌而带了点颤抖。
这点动静显然不足以唤醒沉睡中的沈文琅。男人似乎觉得怀里的小东西动来动去有些扰人清梦,反而无意识地将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像抱住一个毛绒玩具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别闹……高途……”
高途被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小短腿蹬了几下又使劲推了推,完全徒劳无功。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一只大灰狼压在身下的兔子,有种随时可能被无意识地“压死”的可能。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第一个被自家Alpha在睡梦中无意“压死”的倒霉鬼时,沈文琅似乎终于被怀里不同寻常的挣扎幅度和那细小软糯的哼唧声扰醒了。
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有些不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的“东西”
四目相对。
沈文琅那双深邃的深褐色的瞳孔,初醒时还带着一丝慵懒,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被打扰的不耐,到看清怀里事物后的茫然,再到极致的震惊。
高途心脏怦怦直跳,尴尬和羞耻感席卷而来,他试图用那双变小了的手去推开沈文琅近在咫尺的俊脸,声音带着哭腔:“沈文琅……你……你起来……重……”
沈文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臂,甚至下意识地坐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深色床单上那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一个缩小版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模样的高途。
小小的脸蛋白皙柔软,还带着婴儿肥,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瞪得圆圆的,因为惊慌和委屈而蒙着一层水汽,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
身上套着他原本那件真丝睡衣,此刻却像套了个大麻袋,领口滑落到一边,露出半个小小的、圆润的肩膀,袖子长得完全看不到手。
沈文琅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做了一件让高途恨不得立刻消失的事情,他猛地伸出手,贴了贴那软嘟嘟的脸颊,然后……两根手指一夹
触感极好,Q弹爽滑。
“嘶……”小高途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飙出来,用力拍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控诉:“沈文琅……你干嘛……疼!”
这一声“疼”似乎终于让沈文琅确认了这不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境。他眼底的震惊迅速褪去,一种极其古怪的又几乎压抑不住的笑意浮现上来。
他猛地俯身凑近,几乎鼻尖对鼻尖地打量着小小的高途,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兴味:“高途?真的是你?”
高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整个人像个小手办一样通红,试图把过长的袖子卷起来,却发现徒劳无功,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
沈文琅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模样,终于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像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高途因为生气而鼓起来的腮帮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嗯?我的高秘书?”
高途扭开脸,拒绝回答这个他自己也一无所知的问题。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沈文琅显然不这么想。他迅速接受了这个离奇的设定,并且像是得到了一个非常满意的玩具一样。
他先是兴致勃勃地亲自给高途换衣服。高途那身成人睡衣自然是不能穿了,沈文琅翻箱倒柜,最后找了自己一件柔软的纯棉旧T恤,像裹粽子一样把高途包起来,又用丝巾在腰间勉强系住,看起来不伦不类,让高途看起来更加可怜。
然后,沈文琅忽然想起来乐乐的衣服,好在高乐乐小朋友周末不在家。
高途坐在床上,看着沈文琅用一种近乎“养娃”的热情拿出来各种高乐乐的衣服,甚至还有玩具,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状态,同时也更加羞愧。
沈文琅又重新给助理挂电话,安排买了最新的衣服,亲自拆包装,拿起一件件做工精致的小衣服在高途身上比划,眼里闪烁着一种高途从未见过的、近乎“慈爱”的光芒。
“沈文琅!不要把我当做乐乐!”
“这件不错,衬你肤色。”
“这个小汽车模型喜欢吗?哦,对了还有这个,这个娃娃软!”
“来,试试这个勺子,纯银的,小心别磕到牙。”
高途像个精致的娃娃,被沈文琅摆弄着换上一套又一套价格不菲的小西装、小休闲服,甚至还有一套毛茸茸的连体动物睡衣!沈文琅还拿出手机,对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高途咔嚓咔嚓拍了好多照片,美其名曰“留作纪念”。
“沈文琅!”高途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抗议,可惜变声后毫无威慑力,反而像只被惹恼的小奶猫在哈气。
“嗯?怎么了?”沈文琅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指又痒痒地想捏他的脸,“不喜欢这套?那换那套小骑士装?”
高途气得想咬死他。
折腾了大半天,高途又累又饿。沈文琅做了写饭菜,然后用那个新买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儿童餐碗和勺子,舀了一勺吹温了的牛奶递到高途嘴边。
高途:“……”他死死闭着嘴,用眼神表达着宁死不屈的决心。
“乖,张嘴。”沈文琅耐心十足,语气温柔得像哄真正的小孩,“不然长不高哦。”
最终,饥饿战胜了羞耻心,高途屈辱地张开了嘴,小口小口地吃着沈文琅喂到嘴边的食物。沈文琅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真可爱。
下午,沈文琅甚至把书房的文件搬到了卧室,就坐在床边处理公务,而高途则被他用一堆柔软的靠枕围在中间,身上盖着缩小版的柔软毯子,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据说能开发智力的魔方。
高途试图研究那个魔方,却发现变小后手指远不如以前灵活,摆弄了半天毫无进展,反而有点头晕眼花。他抬起头,看着身旁专注工作的沈文琅。
高途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如果……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也挺有意思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甩甩头。
沈文琅注意到他的动作,放下文件看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困了吗?”
高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关切的眼睛,那一刻,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小爪子挠了一下一样。他鬼使神差地,轻轻摇了摇头,甚至下意识地用自己变小了的脸颊,蹭了蹭沈文琅的手心。
沈文琅显然被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取悦了,眼底漾开浓浓的笑意,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沈文琅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或许是真的累了,也或许身边的人令他安心,高途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直到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脸。
“高途?高途?醒醒,做噩梦了?”是沈文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高途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的不再是沈文琅巨大的胸膛,而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他动了动手脚,属于成年人的、修长有力的肢体。身上穿着的是合身的真丝睡衣,而不是那可笑的恐龙睡衣。
他……变回来了?!
高途几乎是瞬间坐起身,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沈文琅。
沈文琅也正支着身子看他,眉头微蹙:“怎么了?刚才一直哼哼唧唧,还踢我?”他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致,丝毫没有几个小时前那种“玩变装小游戏”的兴奋。
高途的心脏还在狂跳,他环顾四周——大床上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什么童装包装袋,没有小熊图案的餐碗,更没有那只毛茸茸的连体睡衣……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高途张了张嘴,声音恢复了他固有的清冷平稳,只是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事……做了个奇怪的梦。”
沈文琅挑眉,伸手将他重新揽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慵懒地问:“什么梦?梦见我不要你了?”
高途靠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有种失而复得般的安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
“比那可怕多了。”
高途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鸢尾气息,小声嘟囔了一句:
“……梦见你非要给我换上一套毛茸茸的兔子连体睡衣,还拍照。”
沈文琅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胸腔震动,发出愉悦而低沉的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兔子睡衣?”他笑得止不住,含笑的眼睛紧紧盯着高途,“高秘书,你的潜意识……还挺有童趣。”
高途耳根发烫,拒绝再讨论这个荒谬的梦境。
沈文琅笑够了,将他搂紧,声音里还带着未尽的笑意:“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就算你真变成小兔子,我也能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高途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窗外天光微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高途闭上眼,感受着身后人温暖的怀抱和平稳的呼吸。
还好,只是一场梦。
而沈文琅,在确认高途再次睡着后,缓缓睁开眼,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笑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盘算。
兔子睡衣?嗯……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