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第一场雪落时,林野去了趟锁龙寺。
石阶上的积雪被扫得干净,只在石缝里留着点白。地宫入口的石门上,不知被谁刻了朵小小的双生梅,花瓣上落着层新雪,像刚点上去的胭脂。他伸手摸了摸花瓣的纹路,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和镇魂镜镜面的温度一模一样。
山门外的市集多了个卖梅花糕的摊子,摊主是个梳着双辫的姑娘,竹匾上的梅花糕印着完整的双生梅纹。“这花样是我太奶奶传的,”姑娘笑着递给他一块,“她说当年有个穿长衫的先生,总来买两块,说要带回去给‘守镜的人’。”
林野咬了口梅花糕,豆沙馅甜得恰到好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摘下镜片擦拭时,看见糕饼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小小的白雾,形状像极了地宫石门合拢时飘出的那朵梅花。
回到档案馆时,小周正对着电脑屏幕惊叹。屏幕上是新修复的民国影像,画面里,穿长衫的梅景年站在琉璃厂的柜台前,身边的苏氏正低头绣花,发尾垂在衫角,与林野见过的那半片蓝布衫严丝合缝。影像的最后,梅景年突然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笑,左手腕的梅花印记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技术部说,这是当年藏在镜渊阁房梁上的胶片,”小周指着画面角落,“你看这个影子,像不像……”
林野凑近屏幕。画面右下角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手里攥着块玉佩,玉佩反射的光在地上投出半朵梅花——和他挂在梅树枝上的那枚,分毫不差。
入睡前,林野翻开那本夹着铜书签的日记。书签上的红绳不知何时松了些,掉出张极小的照片。照片里,梅修远坐在地宫的石台上,身边的石缝里冒出株嫩绿的草,他正用拐杖轻轻拨弄草叶,脸上的皱纹里盛着阳光。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草生石中,梅开镜上,皆是生机。”
窗外的梅树被雪压弯了枝,枝头的玉佩在月光下轻轻晃动。林野望着那抹晃动的银光,突然明白所谓“终局”,从不是故事的结束。就像锁龙寺的钟声会年复一年地响起,梅树会在每个冬天抽出新枝,那些藏在镜霜里、锁在玉佩中的魂灵,从来都没离开过。
它们只是化作了雪,化作了风,化作了每个清晨落在窗台的梅花瓣,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碰一碰你的肩膀,告诉你:
守镜人不在碑上,在心里。
全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