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机的轰鸣声穿透云层,头等舱内很安静,乘客大多在休息。
江宁靠在窗边,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
京都,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爱恨纠葛的城市,正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从她的生命里被剥离。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绳。
绳子编织得有些粗糙,甚至能摸到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硬结,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是昨晚,朴智旻亲手给她戴上的。
朴智旻“让它替我陪着你,保护好你。”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带着一种能溺毙人的包容,仿佛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会在原地等她。
可现在,自己正利用这份包容,策划着逃离,甚至是一场针对他的死亡。
他会收到消息吗?他会相信吗?
江宁闭上眼,试图想象朴智旻得知她死讯时的表情。
是震惊?是不可置信?还是会有一点悲伤?
江宁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期待着朴智旻会悲伤。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证明自己在他心里,并不仅仅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接近者。
证明那段在庄园里看似甜蜜的时光,并非全是虚假的演戏。
可江宁又害怕他悲伤,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他难过呢?
从接近他的第一天起,自己的目的就不纯粹。
利用他摆脱郑号锡,利用他报复金泰亨,甚至利用他来填补自己因为松月而破碎的心。
她这样一个满心算计,精于利用的女人,凭什么值得他那份看似真诚的温柔?
这种矛盾的心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江宁的心脏,比明确的恨意更让人痛苦。
手腕上的红绳此刻仿佛有了温度,甚至有些烫人,烫得她心慌意乱。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戴高乐机场。
熟悉的空气涌来,带着巴黎特有的混合着咖啡香和潮湿水汽的味道。
两年前,江宁带着松月死去的巨大悲痛逃来这里,试图用艺术和距离疗伤。
两年后,她带着更深的疲惫和更混乱的心境,以一种死亡的方式,再次归来。
接机的是郑号锡的助理,一位办事高效的法国男人。
他沉默地接过江宁的行李,引她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穿过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塞纳河畔一栋优雅而私密的白色的别墅前。
别墅有着雕花的铁门和爬满绿植的阳台,推开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塞纳河和远处埃菲尔铁塔的身影。
这里符合一切关于巴黎的浪漫想象,精致,典雅,如同一个精心准备的黄金鸟笼。
助理告知她生活所需一应俱全,会有定时上门但不留宿的佣人负责打扫和餐饮。
郑号锡先生几天后就会抵达,随即恭敬地离开。
偌大的别墅,顿时只剩下江宁一个人,她放下简单的行李,漫步走到落地窗前。
夕阳正缓缓沉入塞纳河,将天空和水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游船驶过,留下长长的涟漪。风景美得如同明信片。
可她站在这里,心里却一片荒芜。
曾经,回到巴黎是江宁梦寐以求的解脱。
可当这一切以这种方式实现时,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京都的纷扰似乎远去了,金泰亨的掌控,郑号锡的逼迫,闵玧其死而复生带来的冲击,朴智旻温柔的陷阱。
这一切都暂时被隔在了大洋彼岸。
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那么沉,那么空?
尘埃似乎落定了,江宁却找不到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