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晨雾尚未散尽，“Floraison”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风铃的脆响混着湿润的草木气息涌了进来。游清辞正对着吧台上那瓶铃兰发怔，指尖摩挲着微凉的瓶身，纸条上的字迹仿佛还带着墨痕的温度。

“早。”Vei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走到吧台前放下，“买了些新鲜的豆浆和蒸饺。”

游清辞回头时，正看到他抬手揉了揉红发，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些许红眸里的倦意。“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她讶异道，平时都是她先起身准备早餐。

“醒得早，就去街角那家店看看。”Vein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上，“昨晚没睡好？”

游清辞避开他的视线，拿起豆浆拧开盖子：“还好。”胃里的隐痛在清晨格外明显，她小口喝着温热的豆浆，试图缓解那份熟悉的坠痛。

Vein没再追问，只是把蒸饺推到她面前，特意挑了个胡萝卜馅的——他记得她偏爱素馅。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透过玻璃窗慢慢爬进来，落在铃兰洁白的花瓣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空气里满是清甜的香气与食物的烟火气。

上午整理花材时，游清辞发现所有高处的花架都被Vein做了调整。原本需要踮脚才能够到的花盆，如今站在原地便能轻松拿起，连最顶层的干花束，也被他挪到了中层的置物架上。

“你没必要这么麻烦的。”游清辞看着他将一束向日葵插进矮花架，轻声说。

Vein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红眸里闪过一丝认真：“不麻烦。”他转过身，刚好对上她的目光，“安全最重要。”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游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低下头去整理散落的绿叶，指尖却有些发烫。她知道他的担忧，也明白这份不加言说的在意，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在心底，越收越紧。

中午客流量渐少，游清辞坐在沙发上翻着花卉杂志，Vein在旁边给绿绒蒿浇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斑，静谧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下周有个花艺市集，”游清辞突然开口，指着杂志上的报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Vein抬起头，红眸里带着一丝好奇：“在哪里？”

“市中心的文化广场，听说有很多小众花材。”游清辞的眼睛亮了亮，“我们可以挑些新品种回来，给花店添点新鲜样子。”

“好。”Vein点头应下，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喜欢看她这样鲜活的样子，像被阳光浸润的花朵，充满了生命力。

下午，隔壁面包店的老板娘送来刚出炉的牛角包，看到店里重新摆放的花架，笑着打趣：“小萧这是把清辞当易碎品护着呢。”

游清辞的脸颊瞬间泛红，刚想解释，Vein却先一步开口：“她身体不好，多注意点应该的。”他的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游清辞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了然，没再多说便转身离开了。

傍晚关店时，游清辞突然觉得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一下。Vein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又不舒服了？”

“有点晕，可能是没休息好。”游清辞靠在他的手臂上，缓了缓神，“没事了。”

Vein没松开手，而是半扶半搀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温水。“今晚我来做饭，你坐着别动。”他说完便转身走进厨房，背影坚定得不容拒绝。

游清辞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也知道这份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可看着Vein为她忙碌的样子，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她又忍不住贪恋这份温暖。

晚饭是简单的番茄鸡蛋面，Vein煮得恰到好处，面条筋道，汤汁酸甜。游清辞吃了满满一碗，胃里的不适感竟减轻了许多。

饭后，两人坐在后院的长椅上。夜色渐浓，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昙花的花苞似乎又鼓胀了些。Vein递给她一条薄毯，轻声说：“晚上凉。”

游清辞接过毯子裹在身上，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味，正是他身上的气息。她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Vein，”游清辞轻声说，“如果……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Vein的身体猛地一僵，红眸里的温柔瞬间被阴霾取代。“别胡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会一直好好的。”

游清辞没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她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可她还是希望，这样的夜晚能再长一点，这样的温暖能再久一点。

Vein看着她沉默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微微蜷缩着，却没有抽回。

两人的掌心相贴，没有过多的言语，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心底最深的牵挂。夜色温柔，花香弥漫，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那些小心翼翼的在意，都在这无声的陪伴里，悄悄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