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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99次醒来

记忆囚徒与时光暴君

酸雨,带着一种陈旧金属和腐败有机物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毫无预兆地灌满了时影的鼻腔。

这味道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她意识深处某个生涩的锁眼。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肺部瞬间被那冰冷的、带着腐蚀性的空气灼痛。黑暗如同粘稠的油污,紧紧包裹着她,沉重得几乎无法挣脱。

我是谁?

这个念头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随即沉入更深的虚无。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锚定她存在的坐标。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后残留的、尖锐的茫然,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挣扎着,试图坐起身。身体僵硬得如同废弃多年的机械,每一个关节都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身下是冰冷、坚硬且凹凸不平的表面,手指无意识地抠抓了一下,触感粗糙,像是某种劣质的合成材料。是地板?床板?她无法分辨。

一片漆黑。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没有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没有指示灯闪烁的幽绿或猩红。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沉重地压在她的眼皮上,也压在她的心上。

本能驱使着她抬起手,颤抖着摸索自己的后颈。指尖很快触碰到一片异常的区域。那里的皮肤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光滑,而是带着一种微微凸起的、边缘清晰的硬块,触感冰冷,像一块嵌入血肉的金属碎片。指尖按压上去,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大脑,伴随着一种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和排斥。

记忆清除端口。

一个冰冷的名词毫无征兆地跳进她空荡荡的脑海。仿佛它一直蛰伏在那里,只等一个契机苏醒。伴随着这个名词,一种更深沉的、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攫住了她。这不是第一次。这个念头清晰得可怕,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沉重感。每一次苏醒,都伴随着后颈这片冰冷的烙印,伴随着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伴随着这片挥之不去的、该死的酸雨气味。

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抵御那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带着湿气的寒冷。就在这时,手臂外侧传来一阵清晰的、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动作一滞。这不是摔倒或碰撞带来的钝痛,更像是……皮肤被刻意划开留下的新鲜伤口。指尖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触碰到一片粗糙、略微凸起的区域。伤口的边缘已经微微结痂,但中心部分摸上去还是湿黏的,带着一点未干涸的血腥气。更重要的是,指尖能清晰地勾勒出几道笔画的轮廓,它们被某种尖锐的东西深深地刻进了她的皮肉里。

别信江临。

指尖描摹着那四个字的刻痕,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江临?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空茫一片的意识里砸开滔天巨浪。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江临是谁?

她搜刮着脑海中每一寸角落,像在暴风雨后的废墟上徒劳地翻找。没有面孔,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可以捕捉的碎片。只有这个名字本身,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疼痛,还有……一种被最深的黑暗吞噬般的、灭顶的悲伤?

这剧烈的情绪波动毫无来由,却又真实得可怕,像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时刻狠狠噬咬。她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刻在自己身上?带着如此强烈的警告?刻下它的人是谁?是在怎样的绝望和恐惧中,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留下信息?是为了警示现在的她?还是……警示下一次苏醒的另一个“时影”?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飓风搅动的碎片,疯狂地冲撞着她脆弱的神经。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那声音穿透力极强,无视了墙壁的阻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时影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紧接着,是引擎低沉狂暴的咆哮,由远及近,速度惊人,如同滚雷碾过贫民窟低矮的屋顶!

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只剩下纯粹的、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什么来了”,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蜷缩的身体猛地弹开,像一张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整个人朝着远离门口的方向翻滚出去!

动作迅捷得不像人类,仿佛这具身体早已在无数次类似的追捕中刻下了本能的反应程序。

砰!!!

几乎在她翻滚出去的同时,她容身的这间狭小棚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金属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开!扭曲变形的门板带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飞旋进来,重重砸在刚才她蜷缩的位置!撞击的巨响混合着警报声和引擎的轰鸣,震得整个棚屋都在簌簌发抖,灰尘和碎屑暴雨般落下。

刺目的白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屋内的黑暗!那光芒来自悬浮在棚屋外的庞然大物——一架棱角分明、涂着冰冷哑光黑色涂装的悬浮战车。它的底部引擎喷射着幽蓝色的离子流,低沉的嗡鸣声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将周围酸雨形成的薄雾粗暴地排开。车顶的旋转探照灯如同巨兽冷酷的眼睛,牢牢锁定了棚屋内部,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

强光刺得时影睁不开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她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身体却绷紧到了极致,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目标锁定。区域封锁启动。反抗概率评估:高。建议执行最高级别压制程序。”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战车的扩音器中传出,清晰地穿透引擎的轰鸣和警报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像是精确计算的子弹,敲打着时影紧绷的神经。最高级别压制程序?那意味着什么?瞬间致残的高压电击?还是……直接抹除?

这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的丧钟。时影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破胸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比这电子音更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是紧随其后响起的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穿透冰冷的雨幕和机械的喧嚣,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沉静、稳定,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这熟悉感不是温情,更像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某种印记,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悸动的刺痛。

“时影。”

那个声音叫出了她的名字。不是电子合成音,是真实的人声。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她混乱的脑海。

“第99次清除程序,现在开始。”

声音的主人似乎就在悬浮战车附近,透过外置的扩音设备,清晰地宣告着这个冰冷的事实。

99次。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时影的心上。99次被捕获,99次被拖回那个冰冷的地方,99次被强行抹去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一切?后颈植入点的刺痛感陡然变得尖锐无比,提醒着她每一次清除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撕裂感。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暴怒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

而那个声音……那个宣告她第99次终结的声音……

江临!

手臂上那四个新鲜刻下的血字——“别信江临”——在强光下仿佛在灼烧她的皮肤!是他!这个追捕者,这个一次次将她拖入遗忘深渊的执行者!那个名字带来的剧痛和窒息感再次汹涌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悬浮战车的侧翼发出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开启的舱门处利落地滑降而下,稳稳地落在棚屋门口那片被强光照亮的、泥泞湿滑的地面上。黑色的高帮作战靴踩在污水中,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穿着与战车涂装一致的哑光黑色作战服,剪裁精良,完美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防雨材质的外套在探照灯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微微低着头,宽大的帽檐和战术目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雨水顺着他帽檐的轮廓滑落,滴在他肩章冰冷的金属徽记上,那徽记在强光下闪烁着无情的寒芒——时间管理局,追缉行动队。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执行毁灭指令的战争机器。雨水顺着他冰冷的外骨骼装甲滑落,滴在泥泞的地面上。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微微侧头,似乎在通过某种内部通讯确认着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刺耳的警报,引擎的轰鸣,冰冷的雨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时影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身体因为极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那个黑色的身影,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叫着危险,驱动着她逃离的本能。然而,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却死死地钉住了她的身体——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对这个名字、对这个身影的剧烈反应。

江临。

“别信江临”的血字在手臂上灼痛。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莫名的剧痛。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带来这一切的源头!

就在这时,门口的身影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抬起了右臂。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黑色的战术手套包裹着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稳稳地握住了一把造型极其简约却充满未来感的武器。那武器通体漆黑,只有枪管前端闪烁着一点幽蓝色的、代表充能完成的微光。枪口没有对准她致命的躯干,而是精确地、稳定地锁定了她的额头。

冰冷的金属感,隔着几米的距离,仿佛已经实质性地抵在了时影的眉心。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绝对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呼吸停滞,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混乱思绪。99次轮回的终结,就在此刻。后颈芯片植入点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要炸开的刺痛,像是身体在最后一次抗拒着即将到来的、彻底的虚无。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枪口锁死她眉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大脑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高压电流穿过的锐痛!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撕裂!悬浮战车刺目的白光、门口那尊黑色的死神身影、破败的棚屋墙壁……一切都在瞬间碎裂、旋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拽、重组!

碎片纷飞,光影凌乱。

强光消失了,冰冷的雨水消失了,引擎的轰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温暖的午后阳光?

场景碎片般闪过:一张模糊不清的、棱角分明的男性侧脸,线条似乎很柔和,带着一种她从未在现实中感受过的温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扩音器里冰冷的宣告,而是低沉的、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令人心头发颤的磁性嗓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等我。”

等我?

这两个字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穿透了死亡的冰冷和遗忘的虚无,狠狠撞在她的心坎上!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悸动和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猛地攥住了她!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浑身剧震!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度痛苦的呻吟从时影喉咙深处溢出。她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发根。大脑像是被无形的巨斧劈开,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疯狂撕扯、对撞!

一边是冰冷的现实:致命的枪口,宣告清除的冰冷宣告,手臂上血淋淋的警告——“别信江临”!

一边是虚幻的记忆碎片:模糊的侧脸,温暖的阳光,那个带着承诺的、温柔的“等我”……

哪一个是真的?谁是江临?是眼前这个举着枪、要将她拖入第99次遗忘的冷酷追猎者?还是记忆中那个让她心脏刺痛、却又莫名依恋的、让她等待的人?

剧烈的冲突像风暴般在她脑海中肆虐,几乎要将她脆弱的意识彻底撕碎!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

“目标精神波动异常!能量读数飙升!危险等级提升!”悬浮战车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急促响起,带着刺耳的警报声。

门口,那个举枪的身影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帽檐下,战术目镜后的眼神无法看清,但他握着枪柄的手指,似乎极其短暂地、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执行清除。”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毫无波澜,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属于“等待”的温情,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枪口前端那一点幽蓝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眼!能量汇聚的嗡鸣声瞬间拔高,如同死神的低语!

强烈的死亡预感像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时影脑中混乱的风暴!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不再思考,不再犹豫!

“啊——!!!”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嘶吼从她喉咙里炸开!

就在那幽蓝光芒即将喷薄而出的前一刹那,时影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扑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她不是冲向门口的死神,而是扑向侧后方那面被强光照射得发白、看起来最为薄弱的、用废弃合成板拼凑而成的墙壁!

轰!!!

积蓄到顶点的能量束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擦着她的发梢射过,狠狠轰击在她前一秒所在的位置!墙壁被瞬间气化出一个焦黑的大洞,炽热的气浪夹杂着刺鼻的焦糊味猛地扩散开来!

几乎是同时,时影合身撞上了那面脆弱的合成板墙!

咔嚓!哗啦——!

木板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她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身体,硬生生撞破了那面墙壁,整个人裹挟着纷飞的碎木屑和冰冷的雨水,翻滚着跌入了棚屋后面那条更加狭窄、堆满垃圾和废弃机械零件的阴暗小巷!

冰冷的污水和腐烂的垃圾气味瞬间将她包裹。但她顾不上这些,剧烈的撞击让她浑身骨头都在呻吟,手臂、脸颊被锋利的木刺划破,火辣辣地疼。她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手脚并用地从肮脏的泥水中爬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朝着小巷深处、那更浓稠的黑暗和更复杂的迷宫般的贫民窟建筑群,亡命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部剧烈的疼痛,冰冷的酸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混合着汗水和脸颊伤口渗出的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身后,悬浮战车引擎的咆哮声再次拔高,刺耳的警报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探照灯那毁灭性的光柱如同巨兽的舌头,在她身后疯狂地舔舐着狭窄的巷道,每一次扫过,都几乎要将她吞噬!

“目标逃脱!网格追踪启动!封锁所有出口!”

冰冷的电子音在雨幕中回荡,宣告着追猎的升级。

跑!快跑!不能停!

时影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双腿机械地迈动,每一次蹬地都溅起肮脏的水花。她像一只在猎人枪口下仓皇逃窜的兔子,凭借着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和对这片破败之地扭曲地形的模糊印象,在迷宫般的窄巷、锈迹斑斑的废弃管道和摇摇欲坠的危楼之间亡命穿梭。

左转!穿过那道被腐蚀得只剩铁架的拱门!右拐!贴着那堵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墙!翻过那道低矮的、布满尖锐铁丝的栅栏!尖锐的铁丝划破了她的裤腿,在小腿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她毫不在意。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在和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死神之光赛跑。悬浮战车巨大的体型无法进入这些狭窄的巷道,但它如同跗骨之蛆的引擎声和那能撕裂黑暗的探照灯,始终盘旋在她头顶,如同悬顶之剑。

“发现目标踪迹!B-7区域!地面小队包抄!”

冰冷的指令再次传来。紧接着,时影前方巷道的岔路口,传来沉重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是地面武装小队!他们像黑色的潮水,正从另一个方向涌来,要将她彻底堵死在这条巷子里!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头顶是盘旋的死神!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时影的心脏!她猛地刹住脚步,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目光急速扫视着这条几乎陷入绝境的死巷——两侧是高耸、光滑的废弃工厂外墙,几乎没有攀爬点。前方是武装小队越来越近的身影和枪口闪烁的红点。头顶,悬浮战车的探照灯光柱正缓缓移动过来,如同舞台的聚光灯,即将把她彻底暴露在死亡的中心!

怎么办?难道第99次轮回,就要终结在这个肮脏的角落?

不!绝不!

就在那刺目的光柱即将锁定她的前一秒,时影的目光死死钉在了巷子尽头那堵看似严丝合缝的高墙上——墙根处,一个被大量废弃塑料布和腐烂垃圾半掩着的、直径不到一米的锈蚀通风管道口!

那是唯一的生路!一个几乎不可能钻过去的、散发着恶臭的孔洞!

没有时间犹豫了!

时影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酸雨、垃圾和铁锈的污浊空气灌满肺部,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小小的洞口冲了过去!

身体压到最低,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尖锐的金属边缘和粗糙的水泥地瞬间撕开了她手臂和腰侧的衣物,在皮肤上划开新的血痕!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像一条在泥泞中挣扎的蛇,拼命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黑暗、狭窄、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管道深处钻去!

就在她大半个身体刚刚挤进那令人窒息的狭窄管道的瞬间——

轰!!!

一道刺目的能量束狠狠轰击在她刚才藏身的位置!墙壁被炸开一个大坑,碎石和灼热的气浪猛地灌入管道,冲击着她的后背!

紧接着,悬浮战车的光柱和武装小队士兵的脚步声几乎同时抵达了巷口!

“目标进入废弃通风系统!管道结构复杂!请求追踪机器人支援!”士兵急促的报告声和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在外面响起。

管道深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浓烈的铁锈味、腐烂的垃圾味和某种动物尸体般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管道壁上黏腻湿滑,布满了滑溜溜的苔藓和不明污垢。时影蜷缩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不停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

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耳朵紧贴着冰冷的管壁,倾听着外面追兵的动静。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声音,透过某种扩音设备,清晰地穿透了管道壁的阻隔,再次灌入她的耳中,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

“封锁所有出口节点。她逃不掉。”

是江临。

这个名字,伴随着这冰冷的声音,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时影混乱而疲惫的大脑。

别信江临。手臂上那四个字仿佛在黑暗中灼烧。

等我……

那个模糊的、带着阳光温度的声音碎片,却又在心底最深处,微弱地、固执地回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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