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鬼与野猫##
-你给一松带的猫薄荷被野猫抢走时,他冷眼看着你狼狈追赶。
-直到你摔伤膝盖,才听见身后传来咂舌声:“……麻烦死了。”他蹲下替你包扎的绷带比想象中温柔。
-夜晚你发现窗台多了个盆栽,标签写着“猫薄荷(别给猫)”。
-你推开窗,正撞见路灯下他掐灭烟头匆匆离开的背影。
---
啧,又来了。
我蜷在废弃管材堆砌的阴影里,劣质烟草的辛辣在喉咙里滚过一圈。水泥地的寒气透过薄外套渗进来,像某种黏腻的冷血动物贴着皮肤爬行。远远的,就看见那个麻烦的身影朝这边过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个什么玩意儿,步子轻快得刺眼。是xx。除了她,没人会特意跑到这种偏僻的垃圾回收站角落来。
她停在我前方几步远,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过分,带着一种我永远无法理解的、毫无防备的愚蠢热情。
“一松君!”她声音不大,却像颗小石子砸进这潭死水里,“你看这个!”
她献宝似的把手里那个小纸包往前递了递。劣质印刷的标签上,“猫薄荷”几个字张牙舞爪。一股浓郁的、甜腻到让人头晕的植物气味混着傍晚潮湿的空气飘过来,直冲鼻腔。我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往后缩,后背却抵住了冰冷的金属管材。无处可逃。
“哦。”我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视线掠过她期待的脸,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几只骨瘦嶙峋的野猫不知何时悄然聚集,绿莹莹的眼睛在暮色里闪烁,贪婪地盯着她手中那包东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呼噜声。危险的气息无声弥漫。
“听便利店的婆婆说,猫都很喜欢这个!”她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脸上带着点献宝成功的得意,“我想着你总在这边喂它们……”
后面的话被一声尖锐凄厉的猫叫打断了。
一只体型最大的三花猫猛地从暗处蹿出,像一道脏污的闪电,目标明确地扑向她毫无防备的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啊!”xx短促地惊叫一声,手一抖,那包廉价的猫薄荷脱手飞出,划了个难看的弧线落在地上。包装脆弱不堪,瞬间撕裂,灰绿色的粉末泼洒开来,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形成一小片刺眼的污迹。
浓烈的气味如同炸开的信号弹。所有的野猫都疯了。
它们嘶叫着,互相推搡撕咬着,像一股股肮脏的泥流,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摊粉末,贪婪地舔舐、翻滚,完全陷入一种狂乱的迷醉状态。场面混乱又恶心。
xx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混乱吓懵了。她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看地上那群癫狂的畜生,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几秒后,一种混合着委屈、不甘和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在她眼中升起。她竟然往前踏了一步,徒劳地伸出手,想去驱赶那些为了本能而疯狂的野猫,试图挽救那包已经不可能挽救的猫薄荷。
“喂!别抢!那个是……”
蠢货。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冷眼看着。看着她笨拙地试图靠近,被一只龇牙低吼的猫逼退;看着她焦急地跺脚,声音带着点无助的颤抖。指尖的烟无声地燃烧着,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沉甸甸地堵着。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来?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好像被全世界辜负了一样的表情?
麻烦死了。真是麻烦死了。
就在她试图绕过一只体型较小的黑猫,去够被压在猫群最下面、只剩一个空壳的纸袋时,意外发生了。她踩到了地上散落的、被猫爪带出来的湿滑粉末,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膝盖和粗糙的水泥地猛烈摩擦的闷响,清晰地刺破了猫群的呼噜和嘶叫。
“呃——!”她痛得蜷缩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那群疯狂的野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了一下,但很快又被地上残留的气味吸引,继续它们迷乱的狂欢。
她侧身倒在地上,手紧紧捂着右边的膝盖。深色的校服裤子在膝盖处磨破了一大块,边缘翻卷着,露出下面一片刺目的鲜红,血珠正从擦伤的皮肉里争先恐后地渗出来,混着地上的灰尘和猫薄荷粉末,糊成一团肮脏的污迹。她咬着嘴唇,身体因为疼痛和窘迫微微发抖,刘海狼狈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有紧抿的嘴角泄露出强忍的痛楚。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猛地收缩。那股沉甸甸的烦躁瞬间被另一种更尖锐、更陌生的情绪取代,像无数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神经上。烟头烫到了手指,我下意识地弹开,那点猩红在昏暗的光线里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随即熄灭在污水里。
……麻烦死了。麻烦透顶。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咂舌,又重又响。身体却违背了大脑的指令,自己动了起来。我撑着冰冷的管材站起身,骨头关节发出僵硬的咔哒声,拖着步子,像踩在沼泽里一样,一步步挪到她旁边。
她似乎被我的脚步声惊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还蒙着一层生理性的水汽,混杂着痛楚和惊愕。大概没想到我会过来。
阴影笼罩下来。我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迟缓和不情愿。劣质烟草和垃圾堆特有的腐闷气味似乎更浓了些。视线刻意避开她膝盖上那片狼藉的伤口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旁边一只还在舔舐粉末的野猫。
“蠢死了。”声音干巴巴的,像在念一句与自己无关的台词,“跟一群畜生抢东西。”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肩膀缩着,像只受惊的鹌鹑。
烦。更烦了。
我粗暴地扯开自己那个破旧单肩包的拉链,手指在里面胡乱地翻搅。皱巴巴的纸巾团、几枚冰冷的硬币、揉成一团的旧传单……指尖终于触碰到一小卷还算干净、但边缘已经磨损发毛的白色绷带,还有一小片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连我自己都忘了。
把东西掏出来,动作带着点泄愤似的用力。撕开酒精棉片包装时,塑料纸发出刺啦的噪音。浓烈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冲散了猫薄荷的甜腻,也让我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瞬。
“忍着点。”我生硬地命令,视线依旧固执地停留在旁边那只野猫身上,仿佛它是什么稀世珍宝。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见那片血糊糊的伤口。啧,看着就疼。
沾满酒精的棉片带着冰冷的湿意,迟疑地、最终还是一点点靠近那片狰狞的擦伤。在快要碰到时,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绷紧,膝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声音更冷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我伸出左手,不是去按她的腿,而是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只用三根手指的指尖,捏住了她裤腿破口边缘没沾血的、还算干净的布料,轻轻固定住。布料下是温热的皮肤,触感清晰地传递过来。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指尖有点发麻。
右手拿着酒精棉片,终于落了下去。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笨拙和迟疑。冰凉的液体接触到破损皮肤的瞬间,她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点压抑不住的呜咽。
“……疼?”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依旧生硬,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飘了一下,泄露出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软弱。妈的,问什么废话。
她吸着鼻子,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没……没事。”
骗鬼呢。我抿紧嘴唇,不再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放得更轻了。棉片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伤口周围混合着灰尘和绿色粉末的污迹,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和渗出的血珠。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我自己跟着神经质般地绷紧一下。这感觉比被那群野猫盯着还难受。
清理干净污迹,我拿起那卷绷带。撕开包装的动作依旧笨拙,扯了好几下才弄开。把绷带展开,一圈一圈,缠绕上那个小小的伤口。我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僵硬,但缠绕的力道却下意识地放得很轻,绷带边缘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最中心的位置,只是松松地固定住周围,避免摩擦。白色的绷带在她深色的裤子和刺目的伤口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干净。
打结的时候,手指有点不听使唤,试了两次才勉强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结。
做完这一切,我像甩掉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猛地松开手,迅速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膝盖因为蹲得太久有些发麻。视线终于从那只野猫身上移开,掠过她膝盖上那个白色的“补丁”,又飞快地移开,落在远处更深的暮色里。
“行了。”我别开脸,声音重新裹上那层熟悉的、拒人千里的冰冷硬壳,“下次少管闲事。麻烦。”
说完,甚至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快,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单肩包在身侧晃荡,空荡荡的,那卷绷带没了。身后那片混乱的猫薄荷粉末、野猫的呼噜、还有她可能存在的目光……都像无形的芒刺,扎在背上。
烦死了。真他妈烦死了。我加快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区域。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捏住她裤腿布料时那点微弱的温热触感,还有酒精棉片冰冷的湿意,混合在一起,搅得胃里一阵翻腾。
---注:后续为你的视角
夜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从没关严的窗缝里钻进来。我正埋头在桌边涂涂画画,试图用铅笔的沙沙声填满这间过分安静的房间。灯光在纸页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忽然,窗框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磕碰声。
很轻,像被什么东西小心地蹭了一下。我笔尖一顿,疑惑地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笔,起身走到窗边。
推开有些滞涩的旧窗,带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窗台的水泥沿上,赫然多了一个小小的瓦盆。盆里栽着一株叶片呈心形的绿色植物,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舒展着。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散发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清冽中带着一丝奇异甜香的气息。
心脏毫无预兆地猛跳了一下。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的瓦盆。盆底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毛糙的硬纸片。展开,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字,笔迹有点歪斜,用力很深,几乎要划破纸背:
**猫薄荷(别给猫)**
那三个字后面,还特意用括号强调了一遍,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笨拙的警告意味。
一瞬间,白天垃圾站角落的混乱、膝盖的刺痛、刺鼻的酒精味、还有那双低垂着不敢看我的眼睛……所有画面都清晰地涌回脑海。紧接着,是那个蹲在身前、动作僵硬却异常轻柔地缠绕绷带的轮廓,和那句冰冷生硬的“麻烦死了”。
是他。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冲上喉咙口,有点酸,有点涨,堵得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探身出去,目光急切地投向楼下。
昏黄的路灯下,空荡荡的街角。只有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
就在目光即将收回的刹那,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街对面巷口阴影里,一点骤然亮起又瞬间熄灭的微弱红光。
像一颗火星短暂地迸溅,随即被黑暗吞噬。
紧接着,一个瘦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像是被那点火星烫到了一样,猛地从倚靠的墙边弹开,动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仓皇。他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迅速转身,拐进了旁边更深的巷子里。紫色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但那熟悉的、微微佝偻着背的轮廓,还有那仿佛永远摆脱不掉的、萦绕周身的阴郁气息……
是他。一松。
他走得极快,几乎是落荒而逃,瘦削的背影在路灯与黑暗的交界处一闪,就被浓重的夜色彻底吞没。巷子深处传来几声被惊动的野猫低叫,很快又归于沉寂。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一瞥,只是路灯摇晃产生的错觉。
我握着那个还带着夜晚凉意的瓦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盆壁。盆里那株小小的猫薄荷在晚风里轻轻摇曳,叶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股清冽又带着点蛊惑意味的独特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楼下路灯的光晕空荡荡地铺在地上,像一个无人回应的舞台。巷子深处再无声息,只有风声呜咽。
我低下头,看着纸条上那歪斜却用力的字迹——“猫薄荷(别给猫)”。
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白天他捏住我裤腿时,那一点转瞬即逝、带着薄茧的微凉触感。还有他蹲在身前,笨拙地缠绕绷带时,低垂眼睫下那片浓密的阴影。
窗台上的风更冷了。我慢慢关上了窗,将那盆小小的猫薄荷轻轻放在书桌的角落。昏黄的台灯光线温柔地笼罩着它青翠的叶片。
“笨蛋……” 我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