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冷眼旁观

凤仪宫内，烛火通明，却丝毫驱不散那股子沉沉的暮气。皇后慕容氏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心腹宫女小心翼翼地卸下她满头的珠翠。铜镜里映出的面容，依旧保养得宜，雍容华贵，但那双凤目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不起波澜，却冷得彻骨。

大宫女秋纹一边动作轻柔地梳理着皇后的长发，一边低声禀报：“娘娘，东宫那边……昨夜又不太平了。李公公‘没了’，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内侍，也都‘意外’身亡。”

皇后听罢，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声线如静水无波，却暗含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承煜这孩子，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些许风吹草动，便急着大动干戈，杀人灭口，清理门户。可惜手段依旧粗疏，净留些血迹斑驳的破绽。”她纤手轻抬，指尖缓缓掠过一支赤金凤钗，目光幽邃似深潭，“看来，他手里那些要命的秘密，已经落入旁人之手。是那本该死的册子？还是……更久远的事？”

秋纹不敢接话，只是垂首静立。

皇后沉默片刻，忽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以为把知情的都杀了，就能高枕无忧？愚蠢。这深宫里，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死人，有时候比活人还会说话。”她微微侧首，看向秋纹，“咱们宫里，最近可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书阁那边？”

秋纹忙回道：“回娘娘，一切如常。陆姑姑严谨，底下人不敢怠慢。只是……翰林院按例巡查的日子快到了，三日后便是。”

“巡查？”皇后凤目微眯，闪过一丝精光，“虽是常例，但在这个当口，倒也巧了。让陆氏多上点心，盯紧些。特别是那些陈年旧档……”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秋纹已然明白其所指为何。

“是，奴婢明日一早便去叮嘱陆姑姑。”秋纹应道。

皇后缓步起身，移至窗前，凝视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她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缥缈而森冷：“就让他们去斗吧。太子、成王、平宁世子……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本宫倒要瞧瞧，他们究竟能把这潭水搅成何等浑浊。”她唇角微扬，透出一丝冰霜般的讥诮，“想查旧账？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更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她轻轻一哼，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淡漠与决绝，“至于承煜……”她的目光骤然锋利，似刀刃般划过空气，“若他连这点局面都撑不住，甚至愚蠢到妄图将战火引至本宫面前……那他未免太过令本宫失望了。那个位置，可不是靠侥幸就能坐稳的。”

她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母子温情，只有冰冷的算计和置身事外的审视。在她看来，无论是太子的疯狂，还是成王、平宁世子的窥探，都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躁动棋子。而她，自认仍是那个执棋者，至少，在她自己的领域内，不容任何人僭越。

“都盯紧了。”最后，她淡淡吩咐道，为这场短暂的内心独白画上句号，“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娘娘。”秋纹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殿内重归宁静，只剩下淡淡的馨香。皇后看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眼神幽深难测。她并不像太子那般惊慌失措，多年的宫闱沉浮早已让她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她自信能掌控一切，将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和太子地位的火苗掐灭在萌芽状态。她冷眼旁观着儿子的慌乱和对手的窥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只是偶尔，需要出手拂去一点落在凤座上的灰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