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的高一生活比想象中更忙碌。潘熙文和包文博虽没分到同一个班，却总能在课间、午休时凑到一起——潘熙文会把自己班的笔记抄一份给包文博，包文博也会提前帮潘熙文占好食堂的位置。日子像初秋的阳光，温和得让人忘了曾经的风雨。

直到十月的一个周末，包文博突然没来学校。潘熙文课间跑去包文博的班级，同桌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潘熙文心里不安，放学后直奔包文博家，敲了很久的门，才看到包母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得吓人。

“阿姨，文博呢？”潘熙文的声音发紧。

包母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沙哑：“他……他在屋里睡觉呢，有点感冒，没什么大事。”

潘熙文明显看到她袖口沾着的药渍，还有客厅茶几上散落的药盒——那不是感冒药，是他曾在医院见过的、治疗心脏疾病的药。他心里一沉，推开包母的手往卧室走，刚推开门，就看到包文博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嘴唇毫无血色，胸口还插着一根细细的输液管，连接着床边的药瓶。

“文博！”潘熙文冲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包文博睁开眼，看到他时，眼神里满是慌乱，挣扎着想拔掉输液管：“熙文……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就是小感冒……”

“这叫小感冒吗？”潘熙文的声音发颤，指着药瓶，“这些药是治什么的？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包母走进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是……是扩张型心肌病，去年冬天查出来的。医生说他心脏功能不好，不能累着，也不能受刺激……他怕你担心，一直不让我告诉你。”

潘熙文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惊雷劈中。他想起去年冬天包母晕倒后，包文博总是偷偷躲在走廊里打电话，想起他最近上体育课总会借口请假，想起他偶尔会捂着胸口皱眉头——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小毛病”，全是隐瞒的病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潘熙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考沪上大学吗？你生病了，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

包文博别过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怕……我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怕我们的约定实现不了……”

“我怎么会离开你？”潘熙文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就算你生病了，我也要陪你一起治，一起等你好起来，一起去沪上大学。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

那天晚上，潘熙文守在包文博床边，看着他输液到凌晨。包母把所有的检查报告和病历都拿给他看，医生的字迹冰冷：“建议避免剧烈运动，定期复查，若病情恶化，需考虑心脏移植，手术风险极高。”

潘熙文攥着病历本，指节泛白。他第一次觉得，“永远”这个词，那么遥远又脆弱。

接下来的日子，潘熙文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包文博身上。他帮包文博请假，帮他补落下的课程，每天早上绕路去买包文博能吃的清淡早餐，晚上陪他去医院复查。包文博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和他一起在小区里散步，坏的时候连下床都困难。

十二月的一天，学校组织冬季长跑，潘熙文本来报了名，却因为要陪包文博复查而请假。班里有人议论：“潘班长最近怎么总请假？是不是在跟包文博搞什么名堂？”“听说包文博身体不好，不会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吧？”

这些话传到唐宇辰耳朵里——他托关系转来了市一中的国际部，一直没放弃找潘熙文的麻烦。他偷偷去医院打听，很快就知道了包文博的病情，嘴角立刻勾起恶毒的笑。

隔天早上，潘熙文刚走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用红粉笔写着大大的字：“包文博有心脏病，是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潘熙文还跟他搞在一起，真恶心！”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惊讶，有嘲讽，还有恐惧。潘熙文冲上去擦掉黑板，手指被粉笔灰染得发白。他知道，这是唐宇辰干的。

放学后，潘熙文在学校门口堵住唐宇辰，一拳打在他脸上：“你为什么要到处说文博的病情？你是不是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

唐宇辰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病秧子！你不是想保护他吗？我倒要看看，你能保护他多久！”

两人扭打在一起，直到保安赶来才拉开。潘熙文被记了大过，唐宇辰也被国际部警告，但那些关于“包文博有心脏病”的谣言，却像野草一样在学校里疯长。

包文博知道后，整整一周没去学校。潘熙文去看他时，他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落叶，眼神空洞：“熙文，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潘熙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包文博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潘熙文心上，“学校里的人都在说我，说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想让你看着我一天天变差，最后失望。”

“我不会失望，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潘熙文抓住他的手，“我们说好要一起考沪上大学，一起走下去，你不能反悔！”

“可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包文博甩开他的手，眼泪掉下来，“我的心脏越来越不好了，医生说我可能撑不过明年……熙文，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潘熙文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包文博是怕拖累他，可他更怕的是，失去包文博，失去他们曾经所有的约定。

那天，潘熙文在包文博家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天黑透了，才慢慢离开。寒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夏夜晚风的温柔，早已被寒冬的冰冷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