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佝偻的老妇人站在阴影里，皮肤泛着死鱼的青白色，身体像幽灵一样半透明，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海蛆。
除了姜哲和白绮知道幽灵出现了，其他的演员都以为这个老妇人是群演扮的，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顶多算视觉冲击。
老妇人的嘴角忽然撕裂到耳根：“外乡人……进来喝杯茶吧……”
她手中的陶碗里，盛着漆黑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偶尔有细小的触须探出，又迅速缩回。
杨沐后退一步，无比庆幸自己并不是演员，她走到导演身旁：“江导，剧本里没写要‘喝茶’。”
导演头也不抬的盯着镜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她：“临场发挥，更真实。”
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伸手接茶。周围仿佛定格了一般，落针可闻。
姜哲突然冷笑：“白天你们不能动手，对吧？”
场上的所有通关者皆是一愣，想起定律里说的“月圆时亡魂实体化，白天仅能恐吓”，他们都齐刷刷的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的笑容忽地僵住，蛆虫从她眼眶里簌簌掉落。
姜哲大步上前，一把掀翻陶碗：“这茶馊了，换一杯。”
黑液泼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尖啸。
白绮胆子大了，凑近老妇人：“哎，你这皮肤怎么保养的？能抠下来吗？”
她伸手一扯。
“刺啦——！”
老妇人的脸皮像鱼鳞般被撕下一块，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
老妇人暴怒了：“你……！”
姜哲挑眉：“怎么，白天还想咬人？”
老妇人屈辱的关门回去了。
“卡——！”导演走了过来，“完美！态度很到位。”
意外的是，没有NPC在意姜哲说的那句“白天不能动手。”就如同他们的记忆被选择性屏蔽了一般。
“都休息会儿吧，中午了。两个小时后，拍摄地点集合！”导演拿起剧本，却并未着急离开。
待片场范围内空无一人后，整个村落的木门同时“砰”地应声打开。
无数道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它们的皮肤泛着尸绿，眼睛空洞，嘴角却挂着统一的微笑。
村民们齐声道：“客人……别急着走啊……”他们声带发出的低沉翁鸣声，竟有一种海妖在合唱的怪诞感，像恶魔的呢喃。
走在最后的摄影大哥听到这句话回头，却因距离过远，什么也没看到。
他端着摄像机的手颤抖着，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陆闻，估摸着他离自己不远，应该也听到了这句话：“兄弟，这算群演失控吗？”
陆闻合上剧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呢？”随后，陆闻拉开林健握住他的手，快步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只剩林健茫然的看着被拉开的手臂，上面有四道醒目的红色指痕，心想：这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浓雾中，隐约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缓缓苏醒……
当然另一边，也在暗流涌动。
片场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一盏老式钨丝灯悬在头顶，光线昏暗，偶尔闪烁。
导演正慢条斯理的切着一块牛排，刀尖划过时渗出淡红色的血水。
导演休息室的门被推开，陆闻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西装革履，连袖口都一丝不苟的闪着冷光。
陆闻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背对着他的导演身上。
“伙食不错啊，姜导。”陆闻自然的在对面坐下。
导演放下刀叉：“陆设计大驾光临，总不能拿盒饭招待。”同时将另一份牛排推到对面。
陆闻一看，全生的，还带着冰渣，不像是人会喜欢吃的。
他并未着急吃，刀尖轻敲盘沿：“你307的副本死亡率有点高啊，系统都开始警告了。”
“设计出的副本等级太高我也改变不了啊。怎么，总部派你来当说客？”导演轻笑。
一片带血的牛肉被切下：“没有，只是纯碎好奇，你到底是希望他们活着演完，还是死的漂亮？”
“这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禁止设计者私自改动规定剧情”的条例，你难道不知道？”
陆闻只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触犯条例，他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个同事。
看来担心多余了。
不过……那个“主演”真能保证不在她干扰剧情的前提下活着出去吗？
别要死不死，最后还要307违反规定去舍命相救，不如趁早送走。
“你把那个实验体放在这，是想玩养成游戏吗？”
餐刀在导演指尖微妙的一顿：“她是最好的合约通关者，有问题？”
“我只是觉的她有点蠢，连NPC都没见过……”可能活不到通关结束。
陆闻的话音未落。
“吱——嘎——！”餐刀在瓷盘上拖出刺耳的长音，像指甲刮过黑板。
“你再说一遍。”
两人对视，空气凝滞了一瞬。
陆闻耸肩，却不以为意：“别紧张，我只是来提醒你，总部已经注意到‘异常数据’了，要是你还要改动剧情，后果你知道。”
他忽然起身，袖口略过导演的咖啡杯。一枚冰晶落入杯中，瞬间化作数据，流窜过液体表面。
她忽然用叉子刺穿陆闻袖口的纽扣，将它牢牢定死在实木桌面上。
她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我相信她，告诉总部，再插手我的副本……”
袖口裂开，露出闪着红光的监听器。
“我就把‘深渊代码’植入所有核心副本。”
陆闻皱眉，起身慢条斯理的抚平袖口的褶皱，心里莫名很不爽。
眼前这个女人，仗着像机器一样的脑子写出了系统自毁程序，就连系统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说到底，她的脑子不就是被实验室改造过吗？又不是所有实验体都有这种好机会，蠢就是蠢，没见过世面还不让人说了，跟护犊子似的。
亏自己还亲自过来提醒她，她到好，拿深渊代码来威胁，甩脸色给他看，偏偏陆闻还拿她没办法。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过……拿她没办法，不代表拿另一个“她”没办法。
陆闻站在门口，背对着导演说道：“如果私自改动剧本，你小心玩火自焚，姜哲。”
这场午餐，两人不欢而散。
下午的主要片段“日落西山”开拍。
这场戏重点拍摄诡异场景特写，用来突出幽灵城的异常。
演员们只有在搭建帐篷时才有点镜头，刚刚姜哲也和陆闻拍完了“偶遇富商”的片段，现在大家都很是清闲。
除了苦哈哈的摄影师，前不久他还在庆幸自己不是主演，现在就风水轮流转了。他独自一人摆弄几架设备，以身犯险勇闯海底拍海妖、进入密林拍树精、陷入沼泽地拍鳄鱼……
现在林健在干什么大家还不知道呢，这场独属于摄影师的考验，只有他自求多福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闲，众所周知，人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没事找事。
拍摄间隙，陆闻靠在监视器旁，冷眼看着姜哲试图扶起一个摔倒的NPC小女孩。
陆闻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你居然在可怜一串数据？蠢货。”
姜哲的手顿住，但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小女孩裙子上的灰，低声说了句“小心点”。
陆闻走近两步，语气玩味：“怎么，没人告诉你吗？这些‘人’”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石，石子穿透NPC的身体，“连影子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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