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谷地遇见那株奇异的蓝银草，唐昊的生活里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
每天清晨喂完雪绒鹿，他总会绕到那片开满白花的谷地，和那株蓝银草待上一小会儿。他不说话，只是坐在草边，有时练会儿木锤，有时就静静地看着草叶在风里摇晃。他能感觉到，蓝银草在“看”着他，草叶的每一次舒展，每一次轻颤，都像是在回应他的动作。
有一次，他试着把木锤放在蓝银草旁边，按照父亲教的“乱披风锤法”口诀挥空锤。当他练到第三圈时，突然发现周围的蓝银草都朝着他的方向倾斜，草叶随着他挥锤的节奏轻轻摆动，像是在为他伴舞。
“你们也在学吗？”唐昊忍不住笑了，心里的亲切感更浓了。
他开始尝试着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融合在一起——练锤时，他会想着蓝银草扎根大地的沉稳；感受草木时，他会回忆昊天锤挥出时的刚猛。渐渐地，他挥锤的力道变得更加收放自如，既能砸开坚硬的青石，也能轻拂过柔弱的花瓣而不损伤分毫。
这天下午，唐天正指导唐昊练习“震山锤”的起手式。
“沉肩，坠肘，魂力要从丹田运到锤柄，再从锤头爆发出去，要的就是一个‘猛’字！”唐天亲自示范，挥锤砸向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咚”的一声闷响，石面上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唐昊学着父亲的样子站定，深吸一口气，猛地挥出木锤。可他的锤头落在石头上时，力道却莫名地偏了，只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不对！”唐天皱起眉，“你刚才那一下，魂力泄了一半，怎么回事？”
唐昊也很困惑：“我……我想着不能把石头砸太碎，不然明天就没的练了。”
“混账！”唐天的声音陡然严厉，“练锤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砸碎挡路的一切！对一块石头尚且手软，将来遇到敌人怎么办？遇到需要守护的人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像锤子一样砸在唐昊心上。他想起父亲受伤时苍白的脸，想起母亲温柔的叮嘱，想起雪绒鹿湿漉漉的眼睛，还有谷地那株安静的蓝银草。
“我知道了，爹。”他低下头，握紧了木锤。
再次挥锤时，他没有再想“留手”，而是将所有力气灌注在手臂上，同时在心里默念着蓝银草扎根的坚韧。木锤带着一股沉稳却凌厉的力道砸在石头上——
“咔嚓！”
比刚才深得多的裂纹蔓延开来，却没有像父亲砸的那样碎成蛛网，而是沿着一条清晰的轨迹裂开，仿佛石头本身就愿意从这里分开。
唐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锤法既有昊天锤的刚猛，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巧劲”，像是硬生生在石头内部找到了力的支点。这不是他教的，也不是宗门典籍里记载的任何一种锤法。
“你刚才……用了什么法子？”
唐昊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我想着蓝银草的根，它们会找到石头的缝隙钻进去，慢慢把石头撑开。”
唐天沉默了。他走到石头前，手指拂过裂纹，能感觉到石头内部的纹理确实沿着最脆弱的地方断裂。这种对“势”的把握，连许多老弟子都未必能做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能从草木身上领悟到？
“以后……按你自己的想法练。”唐天的声音缓和下来，“但记住，巧劲不能替代力量，根基还是要打牢。”
得到父亲的默许，唐昊练得更起劲了。他不再刻意模仿别人的锤法，而是把从草木身上感受到的韧性、灵动，一点点融入挥锤的动作里。他的锤法越来越特别——起手时像蓝银草般柔韧，落下时却如昊天锤般刚猛，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在他手中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二长老来看过他几次，每次都被他“不伦不类”的锤法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说不出什么错处。因为唐昊的进步快得惊人，不过一个月，他用木锤砸开的青石，比唐啸十岁时砸的还要多，而且每一块的裂纹都干净利落，仿佛石头自己愿意裂开。
“歪门邪道！”二长老每次都这样骂一句，却再也没提过让他“去掉绿光”的事。
唐啸对此既好奇又不服气。他偷偷观察过唐昊练锤，总觉得弟弟的动作软绵绵的，不像正经的昊天锤法，可每次比砸石头，自己却总输一筹。
“你这锤法根本不对，”一次切磋后，唐啸忍不住说，“昊天锤讲究一力降十会，哪有你这样磨磨蹭蹭的？”
唐昊没反驳，只是捡起一块碎石，用两根手指捏着，轻轻一拧。碎石没有被捏碎，而是沿着纹理分成了两半。
“你看，”唐昊说，“它自己想分开，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
唐啸愣了愣，捏起半块碎石看了半天，还是没明白。
日子就在这样的修炼与探索中一天天过去，唐昊的魂力在不知不觉中增长着。七岁生辰那天，他第一次成功召唤出昊天锤时，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暖流与那层绿色光晕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漆黑的锤身，翠绿的光晕，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当他挥动锤子时，院子里新种的兰草会随着锤风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鼓劲。
这天，唐天把他叫到身边，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魂导器：“这里面是十块下品魂币，还有一张身份玉牌。”
“爹，这是……”
“宗门要选一批孩子去山下的初级魂师学院学习三个月，”唐天看着他，“我给你报了名。”
唐昊愣住了：“去学院？可是二长老他……”
“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唐天打断他，“昊天宗的底蕴虽深，但总困在山里，眼界会窄。你去学院看看，和外面的孩子比比，或许能有新的领悟。”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学院离星斗森林不远，周末可以去外围历练。”
唐昊眼睛一亮。离星斗森林近，是不是意味着能见到更多像雪绒鹿、像谷地蓝银草那样的存在？
“我去！”他用力点头。
出发前一天，唐昊特意去了谷地。他蹲在蓝银草旁边，轻声说：“我要去山下的学院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蓝银草的草叶轻轻缠上他的手指，像是在挽留。
“我会回来的。”唐昊认真地说，“等我回来，教你更厉害的锤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打磨光滑的木珠，那是他用铁木锤柄的边角料一点点磨出来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昊”字。他把木珠放在蓝银草的根部，像是留下一个信物。
离开谷地时，雪绒鹿一直送他到山口。唐昊摸了摸它的角：“等我回来，给你带山下的青草。”
雪绒鹿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第二天一早，唐昊背着简单的行囊，跟着负责带队的执事下了山。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圣山，看着脚下蜿蜒的山路渐渐变成开阔的平原，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他的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他不知道山下的学院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但他紧紧攥着手里的魂导器，掌心的昊天锤印记隐隐发烫。
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而那条路上，既有昊天锤的刚猛，也会有蓝银草的温柔，两者共生，终将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
远处的风里，似乎又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歌声，轻柔，温暖，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唐昊抬起头，迎着风笑了笑，脚步迈得更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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