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余烬与转机

毁灭的轰鸣足足持续了半分钟。

当最后一声爆炸的余音在夜空中消散，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建筑碎屑落地的哗啦声时，庄园大厅——或者说曾经的庄园大厅——已沦为一片废墟。华丽的穹顶彻底消失，墙壁崩塌，水晶吊灯的残骸在焦黑的地板上闪烁着诡异的光。浓烟与尘土混合，形成一片呛人的雾障。

然而，死亡般的寂静并未降临。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一堆断裂的橡木梁下传来。几块烧焦的木板被推开，露出灰头土脸却奇迹般只受了些擦伤的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关键时刻，柯南凭借对爆炸冲击波方向的瞬间判断，拉着小兰滚到了原先厚重石制壁炉的后方，避开了最直接的冲击和大部分落石。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一张被冲击波掀翻、此刻已严重变形但结构异常坚固的金属实验台（显然是杜芬舒斯布置的）下面，灰原哀推开挡板，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她的白大褂边缘有烧灼的痕迹，但人无恙。她旁边，服部平次正龇牙咧嘴地活动着有些扭到的脚踝，他是在爆炸前一刻凭借直觉和运动神经扑向这张看起来最结实的桌子的。

“小兰！新一！”工藤有希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和工藤优作从一根仅存的、布满裂纹但尚未完全倒塌的石柱后互相搀扶着走出。优作的眼镜碎了，额角有血迹，但意识清醒。

“爸爸！妈妈！”小兰立刻跑过去。

毛利小五郎从一堆软垫和窗帘的残骸中爬出，他之前为了掩护家人，用身体撞开了旁边休息室的门，连同里面的软装一起被气浪掀了进去，虽然头晕目眩，但无大碍。

阿笠博士体型较胖，行动稍慢，但幸运地被爆炸掀飞的厚地毯裹住，滚到了角落，此刻正晕乎乎地试图站起来。

世良真纯身手矫健，在导弹袭来的瞬间，她选择了最冒险但也最直接的方式——向着杜芬舒斯所在的控制台方向冲刺，因为她直觉那里可能因为需要保护机器而结构最坚固。果然，控制台所在的金属平台虽然被炸得歪斜，其下方和后方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三角区，她和同样下意识冲向这个“风暴眼”的铃木园子（是的，园子“复活”了，或者说，她之前的“死亡”本就是某种虚拟或催眠投影？）惊魂未定地躲在里面。园子的发箍歪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眼睛瞪得溜圆，显然吓得不轻。

少年侦探团的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同样幸运。他们在第一次“死亡”体验后（那显然是某种高级催眠或虚拟现实技术造成的感官欺骗），就一直紧紧靠在一起，爆炸时刚好缩进了一个原本放置装饰盔甲的壁龛里，盔甲为他们抵挡了大部分伤害，两人只是有些擦伤和耳鸣。

另一边，黑暗的角落，硝烟微微散开。

琴酒单膝跪地，银色长发被烟尘染污，他那件从不离身的黑色风衣有多处破损，左臂有一道明显的撕裂伤，正缓缓渗血。但他握枪的手依然稳定，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视着全场，尤其是在看到柯南等人幸存时，那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身边，只有一名幸存的黑衣组织底层成员（假设为基安蒂或科恩之一，替代已“出局”的伏特加位置），同样带伤，但武器在手，警惕地盯着所有人。

贝尔摩德并未出现。或许她的“死亡”在游戏规则上是真实的，又或许她有自己独特的脱身之道。至少此刻，她不在这里。

粗略清点，在这场覆盖式的导弹袭击中，大部分人竟都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尽管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和惊吓。这绝非偶然。

“导弹……是假的？或者威力被大幅削弱了？”服部平次喘着气，看向控制台的方向。

控制台本身损毁严重，“身份透视终结者”冒着黑烟，屏幕碎裂。而杜芬舒斯博士……

他依然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那身白大褂的下摆焦黑破碎。红色的按钮深深凹陷下去，周围的控制面板一片狼藉。

“杜芬舒斯博士？”柯南小心翼翼地靠近，心中充满疑窦。导弹的威力和精准度显然有问题，否则无人能幸存。这更像是……一场极度逼真的威慑，或者说，一场测试的最后环节？

杜芬舒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计划“成功”的疯狂，也没有计划“失败”的沮丧。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绝望都已燃尽的疲惫。他的眼神空洞地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自己微微颤抖、沾满灰尘和金属碎屑的手上。

“呵……呵呵……”他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果然……连‘彻底毁灭’这件事，我也……做不到吗？或者说……我心底深处，其实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目光移向废墟中某个方向——那里，原本应该是大厅入口处，现在被瓦砾半掩着。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柯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一震。只见那堆瓦砾旁，静静地躺着一个相框，玻璃已经碎裂，但照片依稀可见——是杜芬舒斯和一个小女孩（凡妮莎）的合影，两人笑得灿烂。相框边缘，沾染着一点新鲜而未干涸的……血迹？不，颜色有些奇怪，在火光映照下微微反光。

没等柯南细想，杜芬舒斯的身体突然晃了晃。

“博士！”离得最近的世良真纯下意识想去扶他。

“别过来！”杜芬舒斯猛地抬起手阻止，声音陡然尖锐，但随即又虚弱下去，“都……别过来……”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冒着黑烟的残破机器，缓缓坐倒在地。白大褂的衣襟散开些许，众人这才惊骇地发现，他的腹部，有一片深色的、正在迅速扩大的濡湿痕迹。不是灰尘，不是水渍，是血。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在爆炸中击穿控制台后，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身体。他按下的，不止是导弹发射钮，也是自己的……死亡开关？

“我计算了导弹的落点……调整了装药……本想……让你们在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感受虚无……”杜芬舒斯断断续续地说，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一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看来……潜意识里……我还是……留下了生路……真是……可笑的……软弱……”

“博士！坚持住！阿笠博士，快看看有没有急救包！”柯南急道，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杜芬舒斯的话印证了他的部分猜测。这场“狼人杀”连同最后的导弹袭击，都是一场精心设计、旨在拷问人性与展示绝望的“实验”。但杜芬舒斯自己，似乎也在这个实验中，走到了他为自己设定的终局。

阿笠博士和其他人慌忙在废墟中寻找可用的东西。

琴酒冷眼旁观，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找出口，准备撤离。”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任务范畴，变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他不在乎杜芬舒斯的死活，只在乎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及……是否要顺手解决掉那个一直碍事的小侦探。

“没用了……”杜芬舒斯摇摇头，目光有些涣散，却奇异地再次聚焦到那个碎裂的相框上，“凡妮莎……对不起……爸爸……还是没办法……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甚至……连自己也……”

他颤抖着，从白大褂内袋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看起来像是怀表或者遥控器的东西。这个动作让琴酒瞬间举起了枪，柯南也绷紧了神经。

但杜芬舒斯只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按下了上面的一个小按钮。

“嘀——”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他手中的装置，而是来自庄园废墟的深处，来自地下。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传来，盖过了火焰的声音。

紧接着，众人感到脚下一阵震动。

“又……又怎么了？”园子惊恐地抱紧世良的胳膊。

不是爆炸。震动持续着，但很平稳。他们所在的大厅废墟地面，竟然开始缓缓下降！不，不是整个地面，而是以杜芬舒斯所在的控制台区域为中心，大约半径十米左右的一个圆形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正载着平台上的残骸、控制台、杜芬舒斯以及所有站在这个范围内的幸存者，平稳地向下降去。

平台边缘与上层废墟地面分离，露出下方光滑的金属井壁和明亮的灯光。

“这是……逃生通道？”服部平次惊讶。

“或者说，是通往他真正‘实验室’的通道。”灰原哀冷静地分析，目光紧锁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杜芬舒斯。

平台下降了约二十米后，停住了。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远比地上庄园大厅更为广阔、充满各种奇特机械和显示屏的地下空间。风格依旧带着杜芬舒斯式的夸张与不协调，但科技感十足。许多屏幕还在闪烁，显示着庄园各处的监控画面（大部分已是雪花或废墟景象），以及……一些复杂的生理数据监测图表，其中一份不断发出警报的图表，连接的正是杜芬舒斯此刻的生命体征。

平台边缘有阶梯通往这个地下实验室的主体部分。空气洁净，温度适宜，与上方的火焰和硝烟形成鲜明对比。

杜芬舒斯被小心地转移到一张实验床上（在柯南等人的半强迫下）。阿笠博士找到了急救设备，正试图为他止血，但看到伤口深度和位置后，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贯穿伤，伤及重要脏器，出血严重，在这里几乎没有救治的可能。

杜芬舒斯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拒绝了更多的医疗干预，只是用逐渐失神的眼睛，望着实验室穹顶上一块巨大的主屏幕。

屏幕上，此刻没有显示数据，而是循环播放着一些温馨的居家视频片段：年幼的凡妮莎在草地上奔跑，父女俩一起做古怪的“发明”，庆祝生日……每一个片段里，杜芬舒斯的表情都那么生动、快乐，与如今躺在实验床上气息奄奄、眼神空洞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曾经以为……科学和发明……能带来幸福……能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杜芬舒斯的声音细若游丝，目光从屏幕移向围在床边神色复杂的众人——柯南的凝重，小兰的不忍，世良的复杂，灰原的若有所思，甚至远处琴酒那冰冷的审视，“但我错了……改变世界的……从来不是技术……而是人心……而人心……太容易……被腐蚀……被背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柯南身上。

“工藤……新一……你相信……正义……对吗？”

柯南紧紧握着拳，指甲掐进掌心。他迎着杜芬舒斯的目光，坚定地点头：“是的，我相信。即使它有时看起来很遥远，即使会遭遇不公和痛苦，但我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很多人为了守护他人而战。那不是假的。”

杜芬舒斯看着他，良久，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也许吧……对你这样的……幸运儿来说……”他喘了口气，视线开始无法聚焦，“我的‘狼人杀’……结束了……但你们的……还……没有……”

他的手，极其费力地，指向主屏幕下方的一个控制台。那里，有一个单独的、带着透明保护罩的绿色按钮，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屏幕，显示着一行字：

「最终协议：记忆投影与庄园自毁系统。启动后，所有关于本实验及杜芬舒斯个人关键记忆的数据投影将向幸存者播放（强制），随后本地下实验室及地上废墟将启动不可逆自毁（倒计时30分钟）。通道已开启。」

“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吗？”杜芬舒斯的声音越来越低，“包括……我为什么……选中你们……包括……那些‘死亡’……的真相……按下去……或者……现在就从……东侧的应急通道……离开……你们有……选择……”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

“博士！”小兰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最终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红线，伴随着刺耳的长鸣。

汉斯·杜芬舒斯，这个充满悲剧与偏执的天才，以这样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结束了他充满伤痛与疯狂的一生。

实验室里一片沉默。只有生命监测仪的长鸣和主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温馨视频，构成一幅极端讽刺的画面。

琴酒冷哼一声，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手下走向杜芬舒斯提到的东侧应急通道。他对所谓的“真相”毫无兴趣。

但柯南、工藤优作、灰原哀等人，却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那个绿色按钮和旁边的说明。

“记忆投影……强制播放……”灰原哀沉吟，“他想让我们看什么？不只是他悲惨的过去吧？”

“选中我们的原因……”服部平次皱眉，“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是这些人聚在一起。”

“那些‘死亡’的真相……”世良真纯看向园子、步美（她此刻不在，但记忆中有她“死亡”的一幕），“难道我们经历的都是某种幻觉？”

“更重要的是，”工藤优作推了推临时找到的备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他最后说‘你们的狼人杀还没有结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柯南走到那个控制台前，看着绿色按钮。屏幕上的倒计时尚未启动，通道“已开启”的字样稳定显示。

这是一个选择。带着疑惑和部分真相离开，安全，但可能永远错过关键信息，并且杜芬舒斯所谓的“没有结束”的阴影将一直笼罩。或者，按下按钮，接受强制记忆投影，面对可能更加冲击的“真相”，然后必须在三十分钟内逃离即将自毁的实验室。

小兰走到柯南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新一，无论你决定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灰原哀、服部平次、世良真纯、阿笠博士、毛利小五郎、工藤有希子……除了已经离开的黑衣组织成员，其他人都默默地站到了柯南身后，他们的眼神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柯南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屏幕上定格在凡妮莎灿烂笑容的画面，最后看向实验床上已无生息的杜芬舒斯。

这个悲剧的男人，用一场极端残酷的游戏，抛出了一个关于人性、正义与痛苦的终极问题。而答案，或许就藏在那个按钮后面。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毅然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保护罩升起。

“嘀。最终协议启动。记忆数据投影加载中……强制播放开始。自毁倒计时：30分钟，现在开始。”

主屏幕的画面变了。实验室各处的音响同时响起一个平静的、显然是预先录制好的杜芬舒斯的声音。

“欢迎来到……我内心的废墟。”

记忆的洪流，即将淹没所有人。

自毁的时钟，开始滴答作响。

第二章完。

（接下来，杜芬舒斯的记忆将揭示何种惊人真相？这场“狼人杀”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阴谋？幸存者们能否在30分钟内消化冲击并成功逃生？黑衣组织的离去又是否真的意味着危险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