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紫宸殿的灯火也亮了整整三夜。
萧睿斜倚在龙案旁,指尖摩挲着一枚黑玉棋子。
对面严鸿执白子,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四伏。
“卢家二房已经废了。”
皇帝落下一子。
“三房那个庶子,倒是个妙棋。”
严鸿眼皮都不抬。
“卢子安昨日去了漕运码头,见了罗斯商队的厨子。”
“哦?”
萧睿挑眉。
“那厨子……”
“是罗斯二皇子的心腹。”
严鸿白子一敲,吃掉三枚黑子。
“陛下,该收网了。”
三日前,漕运码头。
卢子安叼着草根,懒洋洋地检查货箱。
罗斯厨子凑过来,递上一盒“特产”。
“大人,尝尝我们罗斯的蜜饼?”
卢子安随手掰了一块,嚼了两口突然皱眉。
“这味道……”
“加了北海岩盐。”
厨子眯眼笑。
“比大昭的盐……劲大。”
卢子安眸光一闪,哈哈大笑。
“好!这饼我全要了!”
转身就把饼盒塞给了暗处的“茶博士”。
当夜,清心茶坊后院。
老周撬开蜜饼,露出夹层的密信。
“罗斯人要在北海建盐场。”
暗卫迅速临摹一份,原件塞回饼中。
天明时分,这盒“蜜饼”又回到了罗斯使团桌上。
朝堂上,风云突变。
萧睿突然下旨彻查私盐,兵部连夜抄了七家商行。
卢子安“不小心”把罗斯商队的货箱摔进了江里,捞上来时盐粒全化了。
罗斯使臣气得跳脚,却找不到证据,只能吃哑巴亏。
这场暗战的尾声,落在草原。
乌雅收到金陵密信,立刻带人“拜访”了北海部落。
“听说你们要和罗斯人合伙煮盐?”
她笑吟吟地拍出一袋金沙。
“不如跟我们牧农会合作?价格翻倍。”
部落首领看着金沙,又看看乌雅身后杀气腾腾的牧农会汉子,咽了口唾沫。
“好……好说!”
紫宸殿内,萧睿把玩着北海部落的归附奏章,忽然轻笑。
“严卿,你说卢子安知道自己是棋子吗?”
严鸿正在批奏折,闻言笔尖一顿。
“陛下,这世上谁不是棋子?”
皇帝大笑,指了指棋盘。
“那你朕是什么?”
首辅淡定落子:“执棋人。”
窗外惊雷炸响,雨势骤急。
萧睿挑眉。
“那陈默呢?”
严鸿下棋的手一顿。
“哈士奇?”
棋局任然。
东宫却是一片祥和。
萧景琰举着《北海盐案纪实》,兴奋地满屋转悠。
“老默!父皇这招太绝了!咱们要不要也……”
陈默一把按住他。
“殿下,您先把奏折读完。”
太子撇嘴。
“读那玩意儿干嘛?本宫直接去北海……”
“殿下。”
陈默叹气。
“您上月说要学海战,结果把热气球掉进了长江。”
雨夜,卢子安独坐漕运司,面前摊着《棋经》。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留下个油纸包。
他打开一看。
半块蜜饼,一张字条:
“盐场归你了。——朱”
卢子安轻笑,将饼丢进火盆。
火光映着他半明半暗的脸,眸中锋芒毕露。
北海的寒风卷着细雪,罗斯二皇子伊万诺夫的马车碾过冻土,停在部落大帐前。
“殿下!”
酋长殷勤地迎上来。
“盐场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乌雅带着牧农会的汉子们疾驰而来,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麻袋。
“塔塔尔酋长!”
她扬手抛下一袋金沙。
“上回说的盐价,再加三成!”
罗斯皇子眯起蓝眼睛。
“这位是?”
乌雅咧嘴一笑:“牧农会盐课大使,专管公平买卖。”
金陵城,漕运司衙门。
卢子安翘着腿看密信,突然嗤笑出声。
“二皇子亲自出马?罗斯人急眼了。”
幕僚低声道:“大人,咱们要不要……”
“急什么。”
卢子安弹了弹信纸。
“先让乌雅陪他们玩玩。”
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盐块,每块都刻着不同的徽记。
“去,把这匣特产送给三叔。”
卢子安笑得意味深长。
“就说……侄儿孝敬他的。”
卢府书房,三老爷盯着盐块,指尖发颤。
每块盐背面都刻着字。
“北海”、“东海”、“南山”……
最后一块刻着“漕运”,底下还压着张字条:
“三叔,当年我娘怎么死的,您还记得吗?”
老管家吓得扑通跪下。
“老爷!这,这庶子是要翻旧账啊!”
三老爷猛地砸碎茶盏。
“备轿!去严府!”
严鸿正在书房赏画,见卢三老爷闯进来,头也不抬。
“为那孩子的事?”
三老爷冷汗直流。
“首辅大人!那孽种分明是知道了当年……”
“当年什么?”
严鸿突然抬眼。
“你毒杀外室,逼死长子,不就是为了盐引?”
他慢悠悠卷起画轴。
“现在怕了?”
三老爷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草原上,博弈白热化。
伊万诺夫开出天价,要买断北海盐场。
乌雅直接带人在雪地上铺开一张巨幅《牧农会盐场规划图》。
“皇子请看,我们这儿,允许罗斯商队参股。”
她特意在参股二字上咬了重音。
罗斯皇子盯着图上标注的三成份额,脸色铁青。
“这不可能!”
乌雅耸肩:“那您试试强买?”
她身后,牧农会的汉子们齐刷刷亮出腰牌,全是边军的退役老兵。
这场对峙的转折点,出现在一个雪夜。
卢子安突然现身北海,带着一队“商贾”,当着罗斯皇子的面,与酋长签了契约。
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
“北海盐场,胡汉共营,利均分。”
签字时,卢子安特意蘸了朱砂,画押如血。
伊万诺夫拂袖而去,当夜就撤走了所有罗斯商队。
消息传回金陵,萧睿在早朝上轻笑。
“众卿可知,罗斯人为何退得如此干脆?”
兵部尚书出列。
“莫非惧我边军?”
皇帝摇头,指了指殿下肃立的严鸿。
“因为首辅大人,给罗斯老皇帝送了份厚礼。”
众臣愕然。
严鸿淡定拂袖。
“不过几封家书,二皇子私自调兵的信件,恰巧落在了老皇帝手里。”
满朝哗然。
东宫偏殿,萧景琰抓着密信直蹦。
“老默!严卿这招太绝了!本宫也要学!”
陈默默默抽走他手里的《罗斯“殿下,您先把《盐税则例》背完。”
太子殿下哀嚎。
“这玩意儿比同人本难读多了!”
北海盐场的第一批新盐出窖时,乌雅亲自押送十车到金陵。
盐袋上贴着红纸,写着“胡汉共酿”。
萧景琰尝了一口,咸得直吐舌头。
“怎么这么苦?”
卢子安轻笑。
“回殿下,北海的盐,本就带着血味。”
窗外,春雪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