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工科进士王铁牛赴任青州府工曹。
上任首日,衙门空空荡荡,三班衙役集体告假。
“王大人。”
老主簿皮笑肉不笑。
“差役们染了暑气,实在出不了工。”
王铁牛挠挠头,从包袱里掏出炭笔。
“无妨,我先画城墙修缮图。”
三日后,青州府衙前贴出告示。
“招募临时差役:日结三十文,管饭。”
告示下附着小字:“会木工、瓦匠者优先。”
半日之内,上百匠户挤满衙门。
老主簿慌了神:“大人!这不合规矩!”
王铁牛抡起斧头劈开朽烂的衙门槛。
“从今日起,这就是规矩!”
金陵城,内阁值房。
赵贞吉摔碎茶盏。
“反了!工科小子竟敢私募差役!”
徐谦慢悠悠品茶。
“赵公,他募的是修城墙的匠人,按《永和律》,工曹有权征调民夫。”
“可他把差役活全包了!”
赵贞吉抖着青州来信。
“现在府衙里站岗的都是木匠!”
严鸿突然开口:“青州城墙修得如何?”
赵贞吉一愣。
“信上说……半月完工,比原计划快三倍。”
首辅提笔批红。
“既如此,着王铁牛兼领青州团练使。”
赵贞吉:“???”
东宫演武场,萧景琰笑得直打滚。
“老默!你教出来的好学生,现在青州衙门改木匠铺了!”
陈默调试着新制的弩机。
“殿下,青州今年省了六千两修缮银。”
太子突然凑近:“你是不是早料到了?”
……
青州府,夜。
王铁牛蹲在城墙角,给临时差役们分肉包。
“大人。”
一个老瓦匠搓着手。
“俺们真能一直干下去?”
“能。”
少年进士斩钉截铁。
“不但要干,还要考试,考过了转正,月钱二两!”
匠户们瞪大眼睛。
这可比原差役的俸禄还高!
王铁牛展开一卷图纸。
“明日开始,上午修城墙,下午学《营造法式》。”
月光照在墙根一行炭笔字上:
“工匠治城”
六百里加急送进金陵的,除了捷报还有弹章。
“青州原差役联名控告王铁克扣工食银!”
赵贞吉在朝堂上挥舞奏折。
萧景琰跷着腿。
“克扣?青州府库账簿显示,他省下的银子全发了工匠赏钱!”
谢蘅突然出列。
“陛下,臣女请查青州差役历年考勤。”
账册摊开,满朝哗然,原差役十年间竟有半数空饷!
皇帝朱笔一挥。
“革除青州旧役,新役制推广三府试行。”
赵贞吉还要争辩,忽见严鸿袖中滑落一张纸条:
“令孙在青州学水车,甚好。”
老臣突然闭嘴,憋红了脸。
秋雨绵绵中,青州新城门竣工。
王铁牛在门楣刻下“永和工造”四字,身后跟着一队持械巡逻的工匠,他们现在有了新身份:
“青州工兵营”
青州工兵营的火光照亮半边夜空。
萧景琰一脚踹开陈默的房门,手里攥着染血的军报。
“老默!王铁牛的工兵营被烧了!十二个工匠活活烧死在营房里!”
陈默猛地站起,茶盏翻倒,水渍在军报上洇开一片血红。
“谁干的?”
“青州旧差役勾结漕帮,趁夜泼油纵火!”
太子咬牙切齿。
“可那帮朝臣,居然在朝堂上说‘工兵本就不合祖制,烧了正好’!”
陈默盯着军报,指节捏得发白。
萧景琰突然凑近,压低声音。
“老默,咱们干票大的。”
“什么?”
“偷玉玺。”
太子咧嘴一笑。
“假传圣旨,调靖安军平叛!”
子时三刻,乾元殿外。
萧景琰贴着宫墙阴影潜行,罩着夜行衣,这打扮若被人看见,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赵虎!”
他低声唤道。
“确定今晚是刘大胡子当值?”
暗处传来回应。
“殿下放心,刘统领收了咱们三百两,说子时三刻准定‘闹肚子。”
果然,殿前侍卫统领突然弯腰捂腹,踉跄跑向茅房。
太子闪身溜到殿侧,从靴筒掏出一根铁丝,轻轻拨开雕花窗棂。
窗开了。
殿内,月光透过窗纱,映出御案上的紫檀木匣。
萧景琰屏息靠近,指尖刚碰到匣子,忽听外间传来脚步声。
“严阁老,陛下真歇了?”
是赵贞吉的声音。
“嗯。”
严鸿的嗓音依旧冷肃。
“明日早朝再议青州之事。”
太子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两道身影映在殿门纱窗上。
他缓缓蹲下,滚进御案底下。
“工兵营之事……”
赵贞吉叹气,“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严鸿沉默片刻:“陛下说,烧得好。”
案下的萧景琰瞳孔骤缩。
“烧得好?”
赵贞吉声音发颤。
“那可是十二条人命!”
“烧出了幕后主使,当然好。”
严鸿意味深长。
“你以为,陛下为何突然派暗卫去查漕帮账目?”
脚步声渐远。
太子瘫在案下,额角冷汗涔涔。父皇早知道?
那这玉玺……
他猛地攥紧拳头,管他呢!王铁牛还躺在医馆,这口气非出不可!
一把掀开紫檀匣,蟠龙玉玺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三更天,靖安军大营。
周闯举着火把,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子抖开黄绢圣旨。
“漕帮勾结差役戕害官兵,着靖安军即刻锁拿首恶,遇抗格杀!”
落款处,朱红玉玺鲜艳如血。
“殿、殿下……”
周闯结结巴巴。
“这圣旨……”
“如假包换!”
萧景琰踹他一脚。
“赶紧点兵!天亮前包围漕帮总舵!”
陈默匆匆赶来,盯着圣旨倒吸凉气。
“殿下!假传圣旨是诛九族的罪!”
“谁说是假的?”
太子眨眨眼。
“玉玺是真的,旨意是好的,至于父皇知不知道……”
他咧嘴一笑。
“等他睡醒再说!”
五更时分,漕帮总舵。
靖安军破门而入时,帮主正搂着账本酣睡。
“你们敢动漕帮?!”
帮主惊醒怒吼。
“老子背后是……”
“是户部卢大人嘛!”
萧景琰一脚踩住他胸口,抖开另一份“圣旨”,
“巧了,卢大人刚才在府里畏罪自尽,你要不要去陪他?”
帮主面如死灰地看着“圣旨”上熟悉的笔迹,分明是太子的字!
太子凑近他耳边:“告诉你个秘密……”
“这圣旨,是本宫昨晚现编的。”
晨光熹微,萧景琰溜回东宫补觉。
刚沾枕头,就被太监尖嗓惊醒。
“殿下!陛下召见!”
紫宸殿内,萧睿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
“玉玺用完了?”
太子扑通跪倒:“儿臣……”
“青州知府刚递折子。”
皇帝淡淡道。
“漕帮昨夜供出六部十三名贪官,还交出一本行贿账簿。”
萧景琰懵了:“啊?”
“你假传的这道圣旨……”
萧睿终于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比真旨还管用。”
太子下巴砸在地上。
皇帝慢悠悠从案下取出空玺匣。
“下次偷完,记得把印泥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