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夜空被火光撕裂。枪声如雨点般此起彼伏，沈晏辞靠在集装箱后，冷静地更换弹匣。他白衬衫的袖口已经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东侧清空了。"萧屿汕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至少十个青霄帮的人，都解决了。"
沈晏辞瞥了一眼手表："比预计的顺利。"他皱了皱眉，"太顺利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沈晏辞按下耳机："所有人按C计划撤离，屿汕来B点汇合。"
五分钟后，萧屿汕的身影出现在码头西侧的阴影中。他右臂有一道刀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但步伐依然稳健。沈晏辞的目光在那道伤口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身走向停在暗处的车。
"上车。"沈晏辞拉开驾驶座车门，"警察快到了。"
萧屿汕愣了一下："我来开？"
"我手伤了。"沈晏辞简短地回答，晃了晃血迹斑斑的右手。
萧屿汕这才注意到沈晏辞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能是枪械后坐力造成的撕裂。他心头一紧，迅速坐上驾驶座。
黑色奔驰驶离码头，融入夜色。沈晏辞靠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但萧屿汕能感觉到他的警觉没有丝毫放松。
"不对劲。"行驶了约十分钟后，沈晏辞突然睁开眼，"走7号路线。"
萧屿汕立刻打方向盘拐入一条小路。7号路线是备用的迂回路线，会多绕二十分钟，但能避开所有常规检查点。
"您怀疑有人跟踪？"
沈晏辞没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的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
"老杨，查一下今晚码头行动的完整名单。"沈晏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特别是最后半小时加入的人。"
挂断电话后，沈晏辞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车内的血腥味。他的侧脸在路灯的快速闪动下忽明忽暗，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哥，手需要包扎。"萧屿汕忍不住说。
沈晏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仿佛才注意到它的存在："不急。"
车驶入工业区，两旁是高大的厂房和仓库。这里是回沈氏公馆的必经之路，夜晚几乎无人经过。萧屿汕本能地放慢车速，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沈晏辞的手机响了。他听完电话那头简短的汇报，脸色骤变："停车。"
萧屿汕急刹停下。沈晏辞解开安全带，声音冷静得异常："我们被设计了。码头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埋伏在前面。"他指向五百米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那里至少有二十个人等着。"
萧屿汕立刻摸向腰间的手枪："我调人过来。"
"来不及了。"沈晏辞摇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停下了。"他忽然转向萧屿汕，眼神锐利如刀，"听好，你从后面那片林子绕出去，去3号安全屋等我。"
萧屿汕瞳孔骤缩："您呢？"
"我自有安排。"沈晏辞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以为我真会毫无准备就来赴约？"
萧屿汕犹豫了。沈晏辞的计划向来周密，但他直觉哪里不对劲。
"这是命令。"沈晏辞的声音陡然转冷，"现在，下车。"
萧屿汕的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最终，训练有素的服从战胜了疑虑。他推门下车，但在转身前最后看了沈晏辞一眼："您保证有准备？"
沈晏辞轻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了？"他摆了摆手，"去吧，三小时内我没到安全屋，你就启动应急协议。"
萧屿汕点头，迅速隐入路旁的树林。他猫着腰快速穿行，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沈晏辞已经重新发动车子，缓缓朝工厂方向驶去。
树林茂密，萧屿汕很快失去了车子的视野。他强迫自己专注于前方的路，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绕着他。
走了约十分钟，萧屿汕终于绕到工业区另一端。他刚要松口气，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轰——
大地都在震颤。萧屿汕猛地回头，只见工厂方向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橘红色的烈焰舔舐着夜空，黑烟滚滚上升。
那一瞬间，萧屿汕的血液凝固了。
"哥..."他喃喃道，随即像被电击般跳起来，发疯似的往回跑。
树枝抽打着他的脸，荆棘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沈晏辞骗了他。根本没有后手，没有准备，只有那个人独自驶向死亡陷阱。
爆炸的余波还未平息，热浪扑面而来。萧屿汕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那辆黑色奔驰已经变成一团扭曲的废铁，燃烧的残骸散落在方圆五十米内。
"沈晏辞！"萧屿汕嘶吼着冲向前，却被热浪逼退。他脱下外套拍打身上的火星，试图靠近车辆残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微弱的咳嗽声。
循声望去，在离爆炸中心二十米远的一个排水沟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脸上布满血迹，但还活着。
萧屿汕几乎是飞扑过去："哥！"
沈晏辞抬头，看到萧屿汕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靠……你...回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萧屿汕不由分说地将沈晏辞抱起："别说话，我们得离开这里。"
沈晏辞轻得可怕，像一具空壳。萧屿汕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手臂流下
"放我下来..."沈晏辞虚弱地挣扎，"有狙击手..."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擦着萧屿汕的耳际飞过，在身后的地面上打出一个小坑。萧屿汕立刻改变方向，借着浓烟的掩护冲向最近的建筑物。
萧屿汕小心地背着沈晏辞钻入地下室，用一块锈蚀的金属板挡住入口。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只有从缝隙中透入的些许火光。
"你...违抗命令..."沈晏辞被放下来时，气若游丝地说。
萧屿汕摸黑检查着他的伤势，手指触到一片黏湿："您骗我。"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颤抖，"您根本没有后手。"
黑暗中，沈晏辞轻轻笑了："还真聪明..."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但还不够聪明，你应该...留在安全屋..."
萧屿汕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摸索着为沈晏辞包扎最严重的伤口："闭嘴，保存体力。"
沈晏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惊人地大："听着...工厂东侧...有辆摩托车...钥匙在左胎下面..."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骑它去...老城区...找秦医生..."
"我们一起走。"萧屿汕坚定地说。
"我撑不到..."沈晏辞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内鬼是...陈..."
话未说完，他的手突然松开，陷入昏迷。萧屿汕慌乱地探他的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
外面的枪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屿汕咬了咬牙，脱下外套将沈晏辞绑在自己背上，然后摸向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
"您说过，我的命是您的。"他在沈晏辞耳边低语，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那您一辈子就别想轻易甩掉它。"
出口通向一条狭窄的下水道。萧屿汕弯着腰在黑暗中前行，背上的重量是他此生最珍贵的负担。他只是紧咬牙关，一步不停。
二十分钟后，萧屿汕从一个检修井爬出，来到工厂东侧。果然如沈晏辞所说，那里停着一辆老式摩托车。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晏辞放在后座，用皮带固定好，然后找到了胎下的钥匙。
发动机轰鸣起来时，远处传来喊叫声。萧屿汕没有回头，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将追兵和火光远远抛在身后。
夜风呼啸，沈晏辞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背上。萧屿汕单手驾车，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沈晏辞交叠在自己腰间的手，生怕他会滑落。
"坚持住..."萧屿汕的声音带着呜咽消散在风中，"求您了..."
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虚幻的梦境。而在这条黑暗的小路上，只有摩托车的前灯照亮前方几米的路，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人，奔向未知的命运。
萧屿汕不知道沈晏辞能否撑到老城区，不知道秦医生是否还值得信任，更不知道内鬼"陈"到底是谁。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沈晏辞死了，他会让所有相关的人陪葬，然后自己了断。
摩托车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如同划过黑暗的一颗流星，燃烧着，坠落着，却不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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