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米拉指尖贴着气泡水的杯壁，感受着冰凉触感与气泡升腾的微痒，殷红瞳孔一眨不眨。待杯里的气泡渐次消弭，她忽然把杯子往袁云轩面前推了推，目光转向不远处侍者胸前别着的银质怀表：“那个圆圆的、会‘滴答’响的东西，是什么？”
袁云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怀表，计时用的。”
“计时……”凯米拉重复着，视线又被另一桌宾客放在桌面上的智能手机吸引——屏幕亮着，正显示着一段动态影像。她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的幼兽：“那个发光的扁盒子呢？我看到有人用它‘说话’，还能出现会动的画面。”
这时，公输拓嚼着最后一口松露巧克力，意犹未尽地凑了过来。他刚才研究海神雕像入了迷，这会儿被凯米拉连串的好奇提问勾了兴趣，探头打量着凯米拉，又看看她指的手机，咧嘴笑道：“那是智能手机！能打电话、看视频、上网，功能多了去了。”
凯米拉的红瞳倏地转向公输拓，目光像捕捉到新声源的雷达：“上网？网是什么？像渔网那样吗？”
公输拓被她纯粹的好奇逗乐了，点头又摇头：“差不多是‘连接’的意思，能把全世界的信息连起来。你没见过这东西？”
凯米拉没立刻回答，目光在公输拓和袁云轩之间转了转，殷红的眸子像蒙着层薄雾，又像藏着深海的暗涌。片刻后，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手机上，追问：“它为什么能发光？里面也有‘气泡’吗？”
“那是屏幕，靠电发光的。”袁云轩解释，“电是……一种能量，能驱动很多东西。”
“电……能量……”凯米拉似乎有点抗拒电这个词，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模仿屏幕发光的样子，“很厉害的东西。”她的目光扫过宴会厅里嵌着灯泡的壁灯、角落乐队用的电子调音台，甚至侍者推着的冷藏餐车，红瞳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这些，也都是靠‘电’吗？”
“大部分是。”袁云轩点头，看着她对每一样现代物品都露出全然新鲜的神情，那种不似作伪的好奇，让他愈发确定——凯米拉对人界近百年才普及的事物，确实知之甚少。
公输拓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指了指宴会厅入口处的旋转门：“还有那个门！人走过去自己就转了，不用推！”他又指了指远处墙上的空调出风口，“那个会吹风的，能让屋子变凉快，叫空调。”
凯米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小脑袋微微侧着，蓝发滑落在肩头，像流动的海藻。她没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红瞳里映着旋转门的光影，又映着空调口细微的气流波动，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很奇妙。现在的世界，比我想的有趣。”
“所以你是刚到‘现在’来？”公输拓直截了当地问，语气带着点自来熟的热情。
凯米拉抬眼，与公输拓对视，红瞳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狡黠，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弯了弯唇角，算是默认，然后把空了的气泡水杯轻轻放在桌上，转移了话题：“你们说的‘奥兰德家族’，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公输拓拍了下手掌，开始滔滔不绝，“奥兰德集团涉及能源、深海勘探好几个领域，据说手里握着不少尖端技术……”
袁云轩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宴会厅。凯米拉看似在听公输拓讲奥兰德家族，红瞳却不时掠过周围宾客的衣着、饰品，甚至有人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像在快速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她的好奇是真的，但那份藏在好奇之下、对环境的敏锐洞察，也同样真实。
正说着，马修端着银质酒壶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温和得体的笑容：“袁先生，公输先生，凯米拉小姐，需要添点酒吗？”他的目光在凯米拉身上顿了顿，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又转向袁云轩二人，“家主吩咐，让我好好招待各位。”
凯米拉看着酒壶里琥珀色的液体，皱了皱眉，没说话。
袁云轩道：“不用了，谢谢。”
马修却没立刻离开，而是拿起凯米拉面前的空杯，慢条斯理地倒了半杯琥珀色液体，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凯米拉小姐是家主的远亲，从小在……偏远地方长大，对这边的事物不太熟悉。年轻人好奇，袁先生、公输先生多担待。”他说着，将酒杯轻轻推到凯米拉手边，目光与袁云轩短暂交汇，那眼神里仿佛有层薄冰，“有些事，不必多问，好好享受宴会就好。”
这话像是解释，更像是暗示与警告。
凯米拉端起酒杯，没喝，只是用指尖碰了碰杯沿，红瞳微微垂着，看不清情绪。
袁云轩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颔首：“马修先生客气了。”
马修又维持着标准笑容，说了句“请自便”，便转身去招待其他宾客了。
等马修走远，公输拓才凑到袁云轩身边，小声嘀咕：“远亲？看着可不太像……”
袁云轩没接话，目光投向宴会厅外的甲板方向。
不知何时，凯米拉已经离开了座位，独自走到了甲板上。
海皇号平稳地航行在夜色里，甲板边缘是无边无际的黑蓝大海，只有船舷灯的光晕在浪尖碎成点点金箔。凯米拉站在栏杆旁，蓝发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发梢的水光在夜风中似乎更盛了，像凝结的海露。她背对着宴会厅的方向，独自望着漆黑的海面，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在辽阔大海的映衬下，有种与世隔绝的孤单感。
公输拓也看到了，挠了挠头，小声道：“她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有点孤单啊。”
袁云轩没作声，只是目光重新落回宴会厅内。
刚才马修出现时，他隐约察觉到，几个侍立在不同角落的服务人员，还有守在入口处的保镖，气息似乎有些异样。此刻再仔细感知，果然——有三四个身影，身上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灵力波动。
不是普通人类。
是寄灵人。
袁云轩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公输拓的胳膊，朝那些方向递了个眼神。
公输拓瞬间会意，顺着看去，随即也眯起了眼，悄悄对袁云轩比了个口型：“寄灵人？”
袁云轩微微点头。
一场看似是商界精英交流的宴会，却出现了对人界现代社会几乎陌生的凯米拉，还有隐藏在服务人员和保镖中的寄灵人……袁云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疑云。
奥兰德家族，这场宴会，凯米拉，还有这些寄灵人……线索像缠绕的海草，纷乱却隐隐指向某个深处。而海风吹拂下，甲板上那个望海的蓝发身影，更像一个巨大的谜团，静静矗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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