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谷尽头的溶洞比想象中干燥。钟乳石垂挂的岩壁渗出细碎水珠，在地面积成小片水洼，映着曹焱兵指尖跳动的火光。袁云轩靠着冰凉的石壁坐下，拍了拍掌心——淡蓝色灵光涌动间，淳于琼的身影从寄灵空间踏出，墨色披风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的水痕。
“淳于琼，”袁云轩指尖敲了敲膝盖，目光落在他身后——那里空无一人，沧澜卫的灵体已尽数收回，“你那支军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淳于琼拱手而立，灵体的轮廓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瞥了眼不远处的曹焱兵，又扫过正用冰丝凝结水洼的刘羽禅，最后把目光落回袁云轩身上，声音压得比溶洞里的水流还低：“主公想问的是哪部分？人数，还是来历？”
“都要。”袁云轩抬眼，“从你苏醒时说起。”
淳于琼沉默片刻，墨角鲛马的虚影在他脚边闪了闪——那是他灵体自带的坐骑印记。“五百年前，老臣刚从‘魔武灵’的蜕变里醒透。”他缓缓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那会儿还在灵域边缘飘着，突然有个声音传过来，说‘去熟悉你的新身子，顺便……攒点能用的人手’。”
“顺便攒人手？”曹焱兵的火拳“啪”地灭了，他皱着眉凑近两步，“那声音是谁？”
淳于琼没直接回答，只是呷了口酒：“老臣也不知道。只记得那声音落了，老臣就往灵域最深的幽冥黑海去了——生前在北方待了一辈子，总想着水里的仗该怎么打。”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溶洞顶部的水痕，“直到五十年前，九宫令突然召老臣回去，说时间快到了，让老臣沉眠养灵力。再睁眼，就是一年前主公解开封印的时候。”
刘羽禅的冰丝停在半空：“那沧澜卫……”
“拢共是一千人，本来我的意思是只告诉诸位有五百人，但被主公组止了。”淳于琼说着，语气里带了点歉意，“曹将军是曹操之后，刘将军承着玄德公的血脉，公输小先生的祖上更是机关术的祖师爷，宇文先生是隋朝天宝大将军宇文成都的后人。主公现在与诸位交好，可将来的事，谁能说准？”他看向袁云轩，眼神恳切，“老臣总得给主公留些底牌，可主公说各位都是能托付后背朋友，让我放心。”
溶洞里的水滴声突然变得清晰。袁云轩指尖在膝盖上顿了顿，嘴角勾起点浅淡的笑意：“本来就是。”他看向曹焱兵，对方正愣着，火光照得脸颊发红；刘羽禅的冰丝在水洼里凝出朵小小的冰花，指尖还沾着细碎的冰晶；宇文宸靠在岩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烈焰刀的刀柄，目光却往这边飘了飘；公输拓抱着机关盒，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看袁云轩，又看看淳于琼。
“嘿！”曹焱兵突然笑出声，大步走到袁云轩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袁云轩晃了晃，“你这小子，倒是比我还信得过兄弟！”他又转向淳于琼，咧嘴露出白牙，“老将军，你也忒小心了。我曹焱兵要是想对云轩不利，当初在死魂岛的试炼场，就不会跟他一起扛那只土恶灵了。”
淳于琼的披风动了动，对着曹焱兵微微颔首：“是老臣多虑了。”虽然话这么说，袁云轩却注意到他握酒葫芦的手指松了些——之前提到“曹操之后”时，那手指可是绷得发白的。
“云轩说得对，我们是朋友。”刘羽禅走过来，指尖的冰丝轻轻搭在袁云轩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像在传递什么无声的讯息，“朋友之间，本就该坦诚。”他看向淳于琼，丹凤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过老将军也是为了云轩好，我们都明白。”
宇文宸这时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淳于将军的顾虑，并非多余。只是眼下，我们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永远都是。”
“就是就是！”公输拓连忙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云轩哥救过我好几次呢！上次我被机关反噬，还是云轩哥用灵力帮我稳住的！”他抱着机关盒往前凑了凑，“淳于将军，你放心，我们都不会害云轩哥的！”
袁云轩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他知道淳于琼是为他好，毕竟玄冥九宫令的秘密太多，谨慎些总没错。但他更信眼前这些人——曹焱兵的直爽，刘羽禅的温和，宇文宸的沉稳，还有公输拓的单纯，都是实打实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袁云轩摆摆手，把话题拉回来，“淳于琼，你接着说。为什么之前不把沧澜营的事说清楚？还有，我现在的实力，能召唤多少？”
淳于琼松了口气，语气也自然了些：“主公现在是叫唤级，灵力最多能撑起二十个灵体的消耗。”他解释道，“沧澜营的士兵都是用老臣的本源魔气炼的，比一般附带在守护灵身边的士兵召唤起来更耗灵力。等主公到了大焦热级，灵海能托住老臣的全部灵力，那时才能把整支军队召出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至于之前不说……一来是死魂岛的磁场特殊，这里的灵压会压制寄灵空间，寻常守护灵想凝体都难，更别说召军队。刚才在溪谷动手，是因为禁地没有磁场加上旁边儿有水，加上老臣提前蓄力半刻钟，才勉强把二十个沧澜卫送出来。”
曹焱兵摸了摸鼻子：“不过说真的，老将军，你那沧澜营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刚才那二十个士兵，水遁的本事可真不赖。”
提到沧澜营，淳于琼的眼神亮了些，酒葫芦往腰上一挂：“老臣的沧澜营，全是水战专精。”他抬手在空中虚画，淡蓝色的灵光勾勒出士兵的模样——半透明的灵体泛着水光，甲胄上的鳞片纹路清晰可见，“他们的灵体带‘水透感’，在水里能随波隐形。穿的鲛鳞铠是用幽冥黑海的鲛恶灵鳞混着水魔气织的，不沾水，还能吸水分，陆地上也能保持灵体不溃散。”
灵光变幻，化作两把武器。“近战士兵用的水纹戟，劈出的水刃能斩钢铁；远战的背水脉弩，弩箭是水凝的，打中了会炸成水缚网，越挣越紧。”最后，灵光凝成匹上半身马形、下半身鲛尾的坐骑，“坐骑是墨角鲛马，水里能跑，陆地上用尾鳍撑着也能跑，鞍座里的水晶还能储水，给士兵补灵力。”
公输拓听得眼睛发亮：“鲛鳞铠……是用恶灵鳞直接织的？不用淬火？”
“灵域的东西，哪用得着凡火。”淳于琼笑了笑，“老臣在幽冥黑海待了四百三十年，一边酿酒，一边炼兵。把黑海的亡灵和恶灵扔进我用灵力凝的水牢里，泡足五十年——那水牢里的炼灵水能同化灵体，撑不过的就回黑海去，撑过来的，才能进沧澜营。”他呷了口酒，语气里带了点骄傲，“现在这一千人，水里能跟吞灵鲨抢地盘。”
“对了，”袁云轩突然想起什么，“九宫令里其他守护灵会不会也有士兵？”
淳于琼点头：“老臣感知到，高览快苏醒了。至于其他人……老臣也不知是谁。他们是否也像老臣这样有私兵，更是说不准。”他看向袁云轩，眼神郑重，“九宫令的秘密，比老臣知道的要多得多。”
溶洞里静了静，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曹焱兵咋舌：“四百三十年……你可真能熬。”
淳于琼没接话，只是看向袁云轩：“主公现在是叫唤级，能召二十个已经是极限。等试炼结束，回了死魂岛主岛，老臣再教主公怎么用灵力养兵。”
袁云轩点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他知道，淳于琼说的“养兵”，恐怕不只是简单的灵力供给——那一千个沧澜卫，是五百年的心血，更是玄冥九宫令里藏着的底气。
“时间不早了。”宇文宸看了眼溶洞外的天色，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死魂岛的试炼才开始十九个小时，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我们歇两个时辰，然后继续找出口。”
“好。”袁云轩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曹焱兵，你守前半夜。羽禅，后半夜换你。宇文宸，你和公输拓先睡。”
众人应下。曹焱兵往洞口挪了挪，火拳在掌心重新燃起，照亮一小块区域；刘羽禅找了块干燥的岩石坐下，指尖的冰丝在身周织成层薄薄的冰网，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恶灵；宇文宸靠在岩壁上，很快就闭上了眼，呼吸均匀；公输拓抱着机关盒，往公输班的灵体旁边一缩，没多久就发出了轻浅的呼吸声。
袁云轩靠回石壁，淳于琼的灵体在他身边坐下，墨色披风盖在两人之间，像层薄薄的屏障。“主公，”淳于琼的声音很轻，“老臣还是觉得，留些底牌好。”
袁云轩笑了笑，抬头看向洞口的火光——曹焱兵正用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碎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他轻声说，“就像我信你不会背叛我一样。”
淳于琼沉默了片刻，酒葫芦轻轻磕了磕膝盖，没再说话。
两个时辰后，刘羽禅轻轻推醒袁云轩。洞口的火光已经灭了，曹焱兵靠在岩石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到衣襟上。宇文宸和公输拓也醒了，正揉着眼睛。
“该走了。”刘羽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指尖的冰丝在晨光里泛着微光，“东边的断崖应该不远了。”
袁云轩点头，站起身。溶洞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死魂岛的晨雾像薄纱似的笼罩着溪谷，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香。
“赵砚和钱二肯定也在往那边赶。”曹焱兵伸了个懒腰，火灵力在掌心转了转，“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嗯。”袁云轩应道，目光投向晨雾深处，“走吧。”
众人跟上。晨雾里，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溶洞里尚未干透的水洼，映着初升的朝阳。死魂岛的试炼，还在继续。而关于玄冥九宫令的秘密，似乎才刚刚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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