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焱兵落地时，膝盖磕在一截枯木上，疼得他“嘶”了声。
睁眼一看，四周竟是片枯木林。没有绿叶，没有活气，满眼都是灰黑色的树干，枝桠光秃秃地戳向天空，像无数只干枯的手。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咔嚓”响，碎成齑粉。空气里飘着股焦糊味，不是他的火灵力烧的，倒像这片林子本身就浸在烟火里，连风刮过都带着点烫意。
“什么破地方。”他揉着膝盖站起来，刚直起身，头顶突然掠过两道黑影。
“嗬——”
尖锐的嘶鸣刺得耳朵疼。曹焱兵抬头，就见两只长着翅膀的恶灵正盘旋在半空，翅膀是膜质的，像蝙蝠，却比蝙蝠大两倍，爪子是青黑色的，指甲闪着寒光，正盯着他的脑袋，像是要俯冲下来抓瞎他的眼。
是飞翼恶灵。之前在模拟对抗里遇见过，速度快，专啄寄灵人的心脏。
“来得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曹焱兵非但没躲，反倒攥紧了拳头。掌心的火灵力“噌”地冒出来，不是平时练的小火苗，是实打实的烈焰，红得发紫，裹着他的拳头，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了。
两只飞翼恶灵俯冲下来，一左一右，爪子直扑他的肩膀。曹焱兵不闪不避，左拳往左边挥，右拳往右边砸——“轰！轰！”
两声闷响。火焰撞在恶灵的翅膀上，那膜质翅膀瞬间燎起了火，“滋滋”地缩成一团。两只恶灵发出凄厉的尖叫，翅膀扇不动，直挺挺地摔下来，砸在枯木上，没挣扎几下就化作黑烟散了，只留下两摊焦黑的印记。
“废物。”曹焱兵甩了甩拳头上的火星，一脸不屑。这一个月他没少练，于禁的灵力顺着寄灵契约往他身上涌，火拳的力道比之前沉了不止一倍，对付这种小恶灵，根本不用召唤守护灵。
他往四周扫了眼，没看见袁云轩他们的影子，心里有点沉。按约定，得留个标记。他走到最近的一棵枯木前，抬起冒着火星的拳头，往树干上一按——“嗤啦！”
火焰在树干上烙出个巴掌大的印记，是团火红外焰，焰尖往上翘，带着他的灵力气息，就算隔远了，同伴也该能认出来。“瞧见了就赶紧往这儿凑。”他对着印记低声骂了句，语气硬邦邦的，眼里却藏着点盼。
刚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嘻嘻”的笑声。
“这不是曹同学吗？挺能耐啊。”
曹焱兵回头，就见钱二带着两个跟班站在不远处，三个都抱着胳膊，一脸不怀好意。钱二还是那副瘦猴样，校服袖口磨破了边，眼神却比在食堂时更阴，盯着他拳头上的火星，舔了舔嘴唇。
“滚。”曹焱兵懒得跟他废话，只想赶紧找同伴。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钱二身边的跟班跳了出来，梗着脖子道，“赵哥说了，大家都是学员，该互相帮衬——”
“帮衬个屁。”曹焱兵打断他，眼神冷了下来，“你们想干嘛？”
钱二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不干嘛，就是瞧见曹同学一个人，怕你被恶灵叼走了，来‘护着’你。”他说着，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按在胸口，“不过嘛，要是曹同学肯认个输，以后跟着我……”
“聒噪。”曹焱兵没等他说完，就抬了抬拳头，掌心的火焰又旺了些，“再废话，把你们仨跟刚才那两只恶灵一样，烧了喂树。”
“哟呵，还敢凶？”钱二被他噎了下，脸涨得通红，突然喊了声，“钱谦益！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钱二身后突然冒起股淡蓝的水汽。水汽里慢慢凝出个身影，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头戴方巾，手里捏着把折扇，看着像个文士，却没半点文士的清贵，眼神飘乎乎的，盯着曹焱兵的火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就是钱二的守护灵？曹焱兵挑眉。看着不像能打的，倒像个酸秀才。
“这是我守护灵，钱谦益。”钱二得意地挺了挺胸，“水属性的，专克你那点破火。识相的就……”
“钱谦益？”曹焱兵愣了愣，突然想起袁云轩跟他说过的历史人物，“就是那个‘水太凉’的？”
这话一出，钱二的脸“唰”地白了。钱谦益最恨别人提这茬，果然，那青衫文士的脸瞬间沉了，捏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尖声道：“竖子敢辱我！”
“辱你怎么了？”曹焱兵嗤笑，“连投河都嫌水凉，还好意思当守护灵？”
“你找死！”钱二急了，冲钱谦益喊，“给我揍他！把他那破火灭了！”
钱谦益咬着牙，抬手往曹焱兵方向挥了挥折扇。淡蓝的水汽跟着扇风涌过来，像道水墙，往曹焱兵的火焰上压——水汽遇上火，“滋滋”响，竟真的把火焰压下去了些。
“有点意思。”曹焱兵眯了眯眼。这钱谦益虽是文士，水灵力倒不算弱，至少比普通恶灵强。
“怕了吧？”钱二得意起来，“赶紧跪下认……”
“于禁。”曹焱兵没理他，突然低喝一声，“出来。”
“末将于禁，参见主公！”
一声沉喝，像块石头砸在枯林里。曹焱兵身后猛地炸开团红光，红光里，个高大的身影拔地而起——头戴斗笠，身披赤红甲，甲片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手里握着杆长枪，枪尖闪着寒光。身高足有八九米，往那儿一站，比周围的枯木还高，阴影把钱二三人全罩了进去。
正是于禁。
他刚出来，就往钱二那边扫了眼，眼神冷得像冰，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咚！”
枪尖戳进落叶里，火星溅起来，吓得钱谦益往后退了三步，连带着钱二也踉跄了下，脸白得像纸。
“于、于禁……”钱二的声音都抖了，他哪见过这阵仗？钱谦益虽是守护灵，却只是个普通文士灵，哪比得上于禁这等披甲持械的武将灵？
于禁没动手，就往那儿一站，周身的灵力威压就够吓人了。钱谦益捏着折扇的手直抖，哪还敢往前冲，只一个劲往钱二身后缩。
“滚。”曹焱兵对着钱二抬了抬下巴，语气更冷，“再让我看见你们，直接让于禁挑了你们的脑袋。”
钱二哪还敢犟？拉着两个跟班，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退到快看不见的地方，突然转头骂了句：“曹焱兵！你狂什么！你跟你那祖宗一个德行！这辈子就只能给姓袁的当狗！”
这话像根针，扎得曹焱兵脸色瞬间沉了。他攥紧拳头，差点就让于禁追上去，可转念一想，跟这种人置气犯不着，找到袁云轩他们才要紧。
“主公？”于禁察觉到他的怒气，低声问了句。
“没事。”曹焱兵深吸口气，摆了摆手，“回去吧。”
于禁没多问，身影化作红光，缩回了他的寄灵空间里。
曹焱兵站在原地，心里堵得慌。钱二的话像根刺，扎得他不舒服。他跟袁云轩是同伴，是能把后背交出去的兄弟，哪是什么“当狗”？可那话偏偏难听，让他想起以前在罗刹街，也有人拿他跟曹操比，说他迟早要被“曹家人”的名头压死。
“呸。”他往地上啐了口，把那点烦躁压下去，“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刚要继续往前走，眼角突然瞥见远处的树影里，闪过点冰蓝色的光。
那光很淡，却很熟悉——是袁云轩留的冰花标记！
曹焱兵眼睛一亮，刚才的烦躁瞬间散了。他往那边望了望，光在东南方向，离得不算太远。“这小子倒会藏。”他低声骂了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拔腿就往冰蓝光点的方向赶。枯木被他撞得“哗啦”响，脚下的落叶飞起来，带着火星，在枯林里拖出道红影。
溪谷的水汽比密林重得多。
刘羽禅落地时，软发上沾了层薄薄的露水，像撒了把碎银。他抬手轻轻抹了抹，指尖触到发梢的凉意，才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脚下是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青苔，湿漉漉的；身边是条溪，比袁云轩遇到的那条宽些，水流潺潺，映着从枝叶缝里漏下来的光，亮得像碎玻璃。
是溪谷。
他没喊人，只是站在原地听了听。没听见曹焱兵的喊声，也没听见袁云轩的动静，只有溪水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按约定，得留个标记。他走到溪边，蹲下身，指尖往水面上一点。
冰白色的灵力顺着指尖落在水里，没结冰，反倒在溪边的青石板上凝出个小小的冰印——是片六角形的冰花，比袁云轩的冰蓝标记更淡些，却透着股清冽的寒气，是他独有的灵力气息。
刚站起身，就听见“扑棱”一声。
一只小雀掉在了溪水里，翅膀湿了，扑腾着却飞不起来，眼看就要被水流往下冲。
刘羽禅没多想，指尖一凝，道细得像丝的冰棱从指尖滑出去，轻轻托住小雀的身子。冰棱不凉，反而带着点温意，托着小雀往溪边漂，稳稳地落在块干燥的石头上。
小雀抖了抖翅膀，抬头看了他一眼，叽叽叫了两声，像是在道谢。
刘羽禅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雀的背——羽毛还是湿的，软乎乎的。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布巾（是袁云轩上次塞给他的，他一直带着），小心翼翼地帮小雀擦了擦翅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它。
“好了，飞吧。”他轻声道，声音软乎乎的，跟平时对同伴说话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雀又叽叽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绕着他转了两圈，才往溪谷深处飞去。
刘羽禅看着它飞远，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该赶路了，得赶紧找到袁云轩他们。他刚迈出两步，就听见溪水上流传来“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涌。
是恶灵？
他脚步轻了些，往上游走。溪谷的路不好走，青石板滑，他却走得稳，像猫踩在瓦片上，没发出半点声响。走到一处转弯，他刚要探头看，脚下突然“咔嚓”响了——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
三道黑影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落在他面前。是水恶灵，人形，浑身裹着水草，皮肤是青灰色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石头，看着比影毛恶灵更凶。
它们显然被枯枝声惊到了，“嗬嗬”地叫着，往刘羽禅身上扑。
刘羽禅没慌，也没喊守护灵。他指尖微动，数道冰丝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冰丝比头发还细，却韧得很，像蛛丝，缠向水恶灵的关节。
“咔嚓。”
第一只水恶灵刚抬起胳膊，就被冰丝缠住了肘关节，冰丝一紧，硬生生把它的胳膊钉在了原地。它挣扎着要动，冰丝又缠上了它的膝盖，“咔”的一声，膝盖骨像是被冻住了，动一下就疼得它直哆嗦。
另外两只水恶灵没看清冰丝，还往前冲。刘羽禅侧身躲开，指尖的冰丝又快了些，缠、绕、捆，不过眨眼的功夫，三只水恶灵全被冰丝捆在了原地，关节处结着薄冰，动都动不了，只能“嗬嗬”地喘着粗气。
“别挡路呀。”刘羽禅看着它们，轻声说了句。声音还是软的，眼神却冷了，像结了层冰。
他抬手往冰丝上凝了点灵力——冰丝突然收紧，带着刺骨的寒意。水恶灵身上的水草瞬间被冻成了冰碴，皮肤也覆上了层白霜，“滋滋”地冒着寒气。它们想叫，嘴却被冰丝封住了，只能发出闷闷的声响，眼里的黑洞里竟透出点恐惧。
刘羽禅没再看它们，转身往上游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瞥了眼——那三只水恶灵还被捆着，关节处的冰丝越收越紧，眼看就要被冻碎了。他没管，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像在叹“麻烦”。
按硬实力算，他现在是小队里最强的。五虎将的灵力在他身体里沉得稳，就算有几个还没有觉醒，单靠冰灵力也能应付大多数恶灵。只是他不爱张扬，平时总跟着袁云轩，看着软乎乎的，可真动起手，比曹焱兵还狠——曹焱兵是火烈，他是冰厉，悄无声息就能冻碎对方的身体。
往上游走了约莫百步，溪谷突然开阔起来。他看见溪边的石头上，落着片冰蓝色的光——是袁云轩的冰花标记！
刘羽禅眼睛亮了亮，脚步也快了些。刚走到标记前，就听见身后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曹焱兵的骂声：“袁云轩那小子到底藏哪儿了？标记在这儿，人呢？”
刘羽禅回头，就见曹焱兵正从溪谷下游跑过来，头发乱蓬蓬的，校服上沾着枯叶，看见他，愣了愣：“羽禅？你在这儿？”
“嗯。”刘羽禅点头，指了指冰花标记，“云轩应该来过这儿。”
曹焱兵走到标记前，伸手摸了摸——冰花还带着点灵力，没散多久。“这小子肯定往前面走了。”他往溪谷深处望了望，“宇文宸和公输拓呢？你瞧见没？”
“没。”刘羽禅摇头，“不过我刚才在下游留了冰印，他们瞧见了应该会往这儿来。”
“行。”曹焱兵点头，往地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先在这儿等会儿，正好歇口气。”
刘羽禅没坐，只是站在溪边，望着水流的方向。软发上的露水还没干，风一吹，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只怕冷的猫。可眼神却很稳，扫过四周的树影，没放过半点动静——他得护着曹焱兵，等袁云轩他们来。
溪水流淌的声很轻，曹焱兵的喘气声渐渐匀了。远处隐约传来恶灵的嘶吼，却没人在意。
至少，先找到一个同伴了。
刘羽禅低头看着溪水里自己的影子，轻轻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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