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岛的晨雾还没散，训练场的沙地上就站满了人。
周教官背着手站在石阶上，军靴踩在露水上，“咯吱”响。他手里捏着张成绩单，目光扫过前排的袁云轩小组——曹焱兵正往指关节上缠胶带，宇文宸握着“烈焰”的刀柄没吭声，公输拓把木匣抱在怀里，刘羽禅站在云轩身侧，白色的校服袖口沾着点药圃的草屑，看着倒比旁人多了点软意。
“对抗训练的成绩出来了。”周教官把成绩单往石阶上一磕，声音在晨雾里撞得很响，“袁云轩小组，全胜。”
人群里响起片低低的议论声。丙组的周扬撇了撇嘴，却没敢吭声——上次模拟对抗被刘羽禅一冰锥砸断旗杆后，他就没再找过麻烦。
“别得意。”陈教官话锋一转，眼神沉了沉，“你们以后是要当镇魂将的，面对的是恶灵，不是同窗。总不能天天窝里斗。”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号弹，抛给袁云轩：“今天开始，你们小组转实战训练。往北走三里，那片老矿坑最近有恶灵活动，去清了。”
袁云轩接住信号弹，金属外壳凉得硌手。“是。”
“这信号弹，拉响了就有人来接。”陈教官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记住，生命是第一要素。别当热血上头的笨蛋，打不过就跑——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这话不是玩笑。死魂岛的实战训练从不是过家家，每年都有学员在恶灵手里吃大亏，重则断胳膊断腿，甚至死亡，轻则躺半个月。
“知道了教官。”曹焱兵应了声，拳头捏得咯咯响，眼里倒闪着兴奋的光——他早就嫌模拟对抗不过瘾了。
“出发。”陈教官挥了挥手，没再多说。
五人小组往北走时，晨雾渐渐散了。路两旁的灌木生得歪歪扭扭，枝桠上挂着未化的霜，踩过去“咔嚓”响。公输拓边走边翻木匣，把机关钉、烟雾弹都摆出来：“我带了新做的‘破甲钉’，能炸穿三阶恶灵的壳，就是威力小点。”
“够了。”宇文宸道，“先探虚实，别贸然动手。”他指尖在“烈焰”刀鞘上划了划，刀鞘泛出层淡红的光——是火属性灵力在预热。
刘羽禅走在云轩身边，脚步轻得很。他看了眼袁云轩腰间的玉佩（玄冥九宫令），低声道：“昨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袁云轩笑了笑，左手下意识摸了摸玉佩——夜里在寄灵空间见过淳于琼后，玉佩的裂纹又深了些，只是被衣襟挡着，旁人看不出来。“可能没睡好。”
刘羽禅没再问，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袖口偶尔蹭到袁云轩的胳膊，软乎乎的布料带着点凉意——是他冰属性灵力的缘故。
走到矿坑入口时，风突然变了。
原本带着霜气的风，竟混了股土腥味儿，闷闷地往人鼻子里钻。矿坑洞口黑黢黢的，像只巨兽张着嘴，往里望不见底，只有隐约的“咔啦”声传出来，像是有人在啃石头。
“不对劲。”曹焱兵停了脚步，火属性灵力往掌心一涌，指尖窜起簇小火苗，“这气息……不弱。”
宇文宸也皱了眉：“磁场变强了。”
死魂岛本就有特殊磁场，影响灵力波动，只是平时不算强，至少还能跟守护灵交流。但此刻站在矿坑边，云轩明显觉得寄灵空间里的气息滞涩得很——淳于琼所在的水洼泛着涟漪，北边的土层起伏得更急了，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被股无形的力压着，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召唤不了守护灵。”宇文宸沉声道，“这里磁场比别处强十倍，灵体穿不过来。”
公输拓脸白了白：“那……那只能靠自己了？”
“不然呢？”曹焱兵把火苗往矿坑里晃了晃，“总不能打退堂鼓。”
袁云轩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斩马刀。刀柄上的鲛鱼皮被他捏得发热，刀身泛着层淡蓝的光——是水属性灵力在流转。他往矿坑里瞥了眼，突然低声道：“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呼”地从矿坑口窜了出来，带着股腥风直扑公输拓！
公输拓吓得往后一仰，木匣掉在地上，机关钉撒了一地。曹焱兵反应快，侧身挡在他面前，拳头带着火苗砸过去——“嘭”的一声，拳头撞在硬邦邦的东西上，竟被弹了回来。
“妈的！”曹焱兵甩了甩手腕，“这玩意儿硬得很！”
众人这才看清那恶灵的模样。
是个人形，却长得怪诞——身高近两米，浑身裹着层灰黑色的甲胄，甲片边缘翘着，像龟壳的纹路，上面还生着寸长的尖刺，泛着土黄色的光。它左手不是人手，是个缩着的乌龟头，龟头眼睛紧闭，嘴角却咧着，露出森白的牙；右手握着把银光闪闪的大刀，刀身带着土屑，看着沉得很。
“是土系的恶灵。”刘羽禅指尖凝出片薄冰，声音沉了些，“龟甲和恶灵融合了，防御肯定强，那那个恶灵看起来生前也是个将军攻击力应该也不弱。”
那恶灵被曹焱兵砸了一拳，似乎恼了。左手的乌龟头突然张开嘴，“咻”地喷出数道尖刺——是土属性灵力凝的，快得像箭，直逼曹焱兵面门！
“小心！”宇文宸拔刀出鞘，“烈焰”刀身泛着红光，横刀一挡——“当啷当啷”几声，尖刺撞在刀身上，碎成了土渣。但他手腕也震得发麻，眉头皱得更紧：“攻击力不弱。”
恶灵没停，右手大刀横扫过来，刀风带着土腥味，刮得人脸生疼。云轩拽着刘羽禅往旁边躲，斩马刀往地上一撑，借力跳开——刀身刚擦过恶灵的甲胄，就听“噌”的一声，竟被甲胄上的尖刺划出道深痕。
“这甲胄硬得离谱！”袁云轩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斩马刀虽不是神器，也是用灵铁铸的，竟连层甲都划不破？
“公输！烟雾弹！”曹焱兵喊了声，拳头往恶灵腰侧砸去——这次没留力，火苗窜得半尺高，撞在甲胄上“滋滋”冒白烟，却还是没破防。
公输拓手忙脚乱地摸出烟雾弹，往地上一扔——“嘭”的一声，白色烟雾涌起来，把恶灵裹在了里面。
“撤后！”宇文宸拽着曹焱兵往后退，“先想办法破防！”
五人退到离矿坑十几步远的地方，盯着烟雾里的动静。烟雾里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像是恶灵在动，却没冲出来。
“它在等烟雾散。”刘羽禅低声道，指尖凝出数道冰棱，悬在半空，“它甲胄硬，但关节处可能是弱点。”
袁云轩点头，目光落在恶灵刚才挥刀的动作上——它右臂抬起来时，肩甲和臂甲连接处有道缝隙，虽然小，却比别处薄些。“打关节！”他刚要开口，突然听见烟雾里传来“呼”的风声！
是恶灵的大刀！它竟在烟雾里盲劈，刀风卷着土屑，直扑云轩面门！
云轩下意识举刀去挡——“铛！”
斩马刀和恶灵的大刀撞在一起，震得他虎口发麻。他本想借力后退，却没料到恶灵左手的乌龟头突然从烟雾里探出来，又喷出数道尖刺！这次尖刺没喷向他，而是往他脚边射去！
“小心脚下！”刘羽禅喊了声，冰棱往地上一落，冻住了大半尖刺。
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尖刺没被冻住，擦着袁云轩的脚踝划过去——“嗤”的一声，校服裤被划开道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顺着脚踝往下淌。
“操！”袁云轩疼得皱眉，手腕一翻，想把斩马刀往恶灵关节处送，却听“咔嚓”一声脆响——斩马刀刚才被甲胄尖刺划了道痕，此刻又硬抗了一刀，竟从刀身中间断了！
断刃“哐当”掉在地上，袁云轩手里的斩马刀除了刀柄只剩下半截刀刃。
烟雾恰好这时散了。恶灵看着他手里的断刀，龟头上的眼睛似乎弯了弯，像是在笑。它举着大刀，又往云轩扑过来，这次速度更快！
“云轩！”刘羽禅冰棱齐发，全往恶灵脸上砸去，想逼它退。
曹焱兵和宇文宸也冲了上来，一个用火拳砸关节，一个用刀劈肩甲，公输拓抱着木匣往恶灵脚边扔机关弹——“嘭嘭”几声，机关弹炸得土屑乱飞，却还是没伤到恶灵分毫。
袁云轩退到树后，看着脚踝上的血顺着鞋帮往下滴，心里急得发沉。没了刀，他近战根本占不到便宜，冰属性灵力凝的冰刃虽能挡几下，却破不了甲胄。
就在这时，腰间突然传来股灼热的疼——是玄冥九宫令！
他低头一看，只见衣襟下的玉佩彻底裂开了，碎玉片“哗啦啦”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块巴掌大的令牌。
说不清是什么材质，非金非玉，泛着暗紫色的光，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纹路里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线，流转着淡淡的灵光。令牌正面镶着九颗宝石，分墨绿、深蓝、黄、浅绿、灰、浅蓝、紫、白、黑九色，每颗都像凝了片小天地，亮得晃眼；背面有着银色的线条，像九条小凤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凤凰，华丽得不像凡物。
这就是玄冥九宫令的本体？
还没等他细看，令牌突然“嗡”的一声，化作道流光，往他断了的斩马刀刀柄上扑去！
流光散去时，断刃竟变了模样。
不再是鲛鱼皮裹着的木柄，而是变成了玄黑色的剑柄，缠着手腕粗的深蓝色绳结，握在手里温凉又稳。原本断了的刀身，此刻竟延伸出三尺长的剑身——剑身是玄黑色的，泛着哑光，靠近剑柄三分之一处，有圈冰蓝色的纹路，像冻住的溪水；剑尖是近乎透明的白色，透着股刺骨的寒意；剑身上刻着细密的铭文，不是隶书也不是篆书，弯弯曲曲的，像水流的痕迹，又像冰晶的纹路。
是把斩马剑。
一把看着像是小说里魔君的佩剑一样的斩马剑。
“这是……”袁云轩愣住了。
“别发愣！”曹焱兵的喊声把他拽回神——恶灵冲破了宇文宸和刘羽禅的阻拦，大刀正往他头顶劈来！
袁云轩下意识握紧剑柄，灵力往剑身涌去——剑身上的冰蓝色纹路瞬间亮了，剑尖的白色更透了。他没多想，抬手往恶灵的肩甲关节处刺去——
“噗嗤！”
剑尖竟没遇到半点阻碍，直接刺穿了那道缝隙！
恶灵发出声刺耳的嘶吼，左手的乌龟头猛地回头，往云轩手臂咬去！
“滚！”袁云轩手腕一转，剑身往回一带，玄黑色的剑身带着冰蓝色的光，竟直接把恶灵的肩甲劈裂了道口子！土黄色的灵力从口子里往外漏，恶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袁云轩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惧意。
“趁它病！”曹焱兵火拳往恶灵断了的肩甲上猛砸，“给它彻底干翻！”
宇文宸也不含糊，“烈焰”刀身突然窜起道雷光——原本的红光里掺了道刺眼的蓝，劈在恶灵的腰侧，竟直接炸碎了它的腰甲！
“你还会雷属性？”曹焱兵愣了愣。
“烈焰刀引火，守护灵宇文成都带雷。”宇文宸言简意赅，刀刀往恶灵伤口上劈，“别分心！”
刘羽禅指尖冰棱全往恶灵的关节处钻，冰属性灵力往恶灵甲胄上一裹，竟冻住了它的动作。公输拓趁机往恶灵脚边扔了颗“破甲钉”——“嘭”的一声，这次终于炸穿了它的脚甲，恶灵“噗通”跪倒在地。
袁云轩握着剑，往恶灵的脖颈刺去——剑尖的白色几乎凝成了实质，刺穿甲胄时没费半点力。恶灵的身体僵了僵，甲胄上的土黄色光渐渐暗了，“哗啦”一声，散成了堆土屑。
战斗终于结束。
五人都松了口气，往树边靠去。曹焱兵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土：“妈的，这玩意儿比丙组那伙人难打十倍。”
宇文宸收了刀，看了眼袁云轩手里的斩马剑：“你这剑……哪来的？”
云轩低头看剑——剑身的玄黑色还泛着光，冰蓝色的纹路渐渐暗了，却依旧好看，很快就变回了玄冥九宫令至于那半节斩马刀是彻底不见了。“是之前那块玉佩变的。”他没细说玄冥九宫令的事，只含糊道，“可能是袁家的老东西，能变武器。”
公输拓凑过来看剑：“这剑真厉害！刚才刺那下快得我都没看清！”
刘羽禅没看剑，只蹲在袁云轩脚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还疼吗？”
袁云轩这才感觉到脚踝的疼，血已经把鞋帮染红了。“还行。”
“别碰水。”刘羽禅从口袋里摸出块手帕——是浅青色的，绣着朵小小的白莲花，正是之前装药泥的那个布包拆下来的，他大概是洗干净带在身上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云轩的裤脚卷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用手帕按住伤口，又从口袋里摸出点草药粉，撒在上面。
他的指尖沾了点血，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衬着，竟有些刺眼。他却没在意，只是低着头，仔细地用手帕把伤口缠好，打结时还特意留了点松度，怕勒得疼。
“好了。”他抬头时，额角有层薄汗，白色的软发垂下来，蹭着云轩的膝盖，软乎乎的。
袁云轩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鼻尖因为刚才用力，泛着点粉。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个念头：想伸手rua一把他的头发，看是不是像看着那么软。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谢了。”
“不客气。”刘羽禅站起身，把手帕的线头掖好，又看了眼宇文宸，“你刚才用的雷属性……”
“说了，守护灵宇文成都的。”宇文宸道，“他前世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带雷属性不奇怪。”
“那你之前怎么不用？”曹焱兵挑眉。
“没必要。”宇文宸淡淡道，“之前的对手，用火就够了。”
曹焱兵撇撇嘴，没再问。他看了眼云轩的剑，又看了眼宇文宸的刀，挠了挠头：“你们俩这武器和属性都变了，倒像提前商量好的，早知道来的时候就把祖传的十殿阎罗也带来了，不至于现在肉搏这么费劲。”
“巧合吧。”袁云轩笑了笑，把剑往腰间一挂——剑身竟自动缩成了巴掌长的令牌，挂在腰上，像个别致的挂件。“可能死魂岛这地方怪，能引动老物件。”
刘羽禅也点了点头：“磁场强，说不定真能影响灵力。”
他们虽疑惑，却没再多问。同伴间的信任本就如此——你不说，我便不问，只知道你不会害我就够了。
公输拓突然想起什么，从木匣里摸出个小瓶子：“对了云轩，这是我爹给的止血膏，你回去再擦擦。”
“谢了。”袁云轩接过来，塞进口袋。
曹焱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吧，回宿舍。我得好好洗洗，这土腥味快熏死我了。”
往回走时，袁云轩走在最后。他摸了摸腰间的玄冥九宫令，令牌温温的，贴着皮肤很舒服。寄灵空间里，北边的土层起伏得更急了，隐约能看见个穿着土黄色甲胄的身影，虽然还模糊，却比之前清晰了太多——是高览，他快醒了。
只是这矿坑附近的磁场实在太强，他暂时还出不来。
“云轩，走快点。”刘羽禅回头等他，白色的身影站在阳光下，软发泛着浅白的光，“再慢食堂的饭就凉了。”
“来了。”云轩快步跟上，走在他身边时，忍不住又看了眼他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晃，确实像看着那么软。
他赶紧移开视线，心里却忍不住想：等回去了，找个借口，说不定真能rua一把。
死魂岛的风还带着土腥味儿，却没那么冷了。云轩握着腰间的令牌，感受着脚踝上包扎的手帕传来的软意，突然觉得——就算斩马刀断了，就算遇到再硬的恶灵，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身边有他们在。
他低头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人。阳光落在他和刘羽禅的影子上，两个影子挨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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