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红薯的香甜暖意,连同陆予白掌心的温度,一路熨帖着程悠悠的心。那晚之后,“再给我一点时间”像一枚定心丸,也像一份未拆封的礼物,让她悬着的心稳稳落回原处,生出安静的期待。
她不再刻意捕捉他接电话时的细微表情,也不去追问那些他暂时未对她敞开的部分。她选择相信,相信他让她“开开心心就好”的承诺,相信他眼底那片为她亮起的星光。
日子在书本、广播站和彼此的陪伴中平稳滑过。期末的氛围越来越浓,图书馆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陆予白依旧是那个学神般的存在,逻辑清晰,讲解耐心,只是偶尔,程悠悠抬起头,会撞见他凝视着自己走神的模样,那目光深邃,仿佛在衡量什么,又仿佛在确认什么。
程悠悠也不问,只是对他粲然一笑,或用笔尖轻轻戳戳他的手背,把他“拽”回眼前的习题里。陆予白便会回神,眼底漾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屈指轻弹一下她的额头。
这种默契的“不问”与“等待”,成了他们之间新的平衡。
一个周五的傍晚,两人刚从图书馆出来,天空飘起了今冬第一场真正的雪,细密的雪籽渐渐变成柔软的雪花。校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
“下雪了!”程悠悠伸出手,接住几片冰凉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速融化,眼睛亮晶晶的。
“嗯。”陆予白站在她身侧,很自然地替她拢了拢围巾,将那截总是被她遗忘在外的脖颈裹好,“小心着凉。”
“陆予白,”程悠悠忽然转过头,眼神狡黠,“我们走回去吧?反正雪还不大,我想看看雪中的校园。”
从这里走回宿舍区,要将近二十分钟。陆予白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她满是期待的脸,点了点头:“好。”
雪花静静飘落,落在光秃的枝桠,落在常青的松柏,也落在他们的肩头。路上行人匆匆,多是赶着回宿舍或去食堂。他们却走得不急不缓,像在赴一场与冬雪的约会。
走到那片著名的银杏大道时,金色的落叶早已被清扫,只剩下笔直灰白的枝干指向天空,此刻承接着薄薄的雪,别有一种清寂的美。路灯提前亮了,昏黄的光晕里,雪花飞舞的轨迹清晰可见。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并肩走着,听雪落的簌簌轻响,听脚下积雪被踩实的细微咯吱声。空气清冽干净,吸进肺里带着丝丝凉意,却让人头脑格外清醒。
走到大道中段,程悠悠忽然停下脚步。她指着路边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树干,那里似乎有什么痕迹。
“你看,”她凑过去,借着路灯仔细辨认,“好像……是字?”
陆予白也走近。树皮上,有人用不太尖锐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刻下了几个小小的字,经历风吹雨打已经有些模糊,但在积雪的映衬下,仍能勉强认出:
白 & 悠
旁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程悠悠的脸“腾”地红了。这显然是某个路过此地的“校友”的“杰作”,可能是无意间听到过他们的名字,也可能是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校园里某种意义上的“风景”。但无论如何,在这种地方看到两人的名字被并列刻在一起,旁边还有个爱心,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予白,怕他觉得冒犯或幼稚。
陆予白看着那行小字,没有立刻说话。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融化。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刻痕,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程悠悠看不懂的认真。
然后,他侧过头,看向脸颊绯红、眼神躲闪的程悠悠。路灯的光在他眸中沉淀成温暖的琥珀色。
“刻得有点丑,”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下次,我们找个更好的地方。”
程悠悠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陆予白却已经重新牵起她的手,将两人交握的手一起放进他大衣温暖的口袋里。“我的意思是,”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认的认真,“名字写在一起这种事,不应该由别人来代劳。”
程悠悠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有温暖的潮水瞬间漫过胸腔。她听懂了。他不是在嫌弃这幼稚的“涂鸦”,而是在说……属于他们的“印记”,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如何留下,在哪里留下。
雪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落在陆予白的大衣肩头,也落在程悠悠微微发烫的耳尖。
她没有再去看那棵树上的字,只是更紧地回握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在飘雪的银杏道上。
“陆予白。”
“嗯?”
“雪好像下大了。”
“嗯。冷吗?”
“不冷。”口袋里的手,温暖干燥,驱散了所有寒意。
这一刻,程悠悠忽然无比确信,他正在用他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那个关于“未来”和“我们”的轮廓,清晰地勾勒给她看。而他要的“一点时间”,或许就是为了将这个轮廓,勾勒得足够坚实,足以抵御任何风霜。
至于他母亲那边,她依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但此刻,走在这初雪的路上,与他十指相扣,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勇气。
无论他要面对什么,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在他身边,相信他,等待他。就像他说的,名字写在一起这种事,他们可以自己来。
雪,渐渐覆盖了他们身后并排的脚印,却盖不住前路延伸的方向,和掌心相连的温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