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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漕运诡案

江南断案录

扬州的立夏,运河水面蒸腾着湿热的水汽,“通济号”漕船在码头卸粮时,舱底突然传出恶臭,船员撬开舱板,发现三具被麻袋包裹的尸体,麻袋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沾染的粮食颗粒都变成了紫黑色。苏锦熙俯身解开麻袋绳,一股混合着血腥与“乌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种草的块根有剧毒,汁液入血会让血液凝固成紫黑色,常被猎户用来制毒箭,却极少出现在漕运船上。

“太祖母,尸身初步查验完了,”砚礼用银刀挑开尸体的衣襟,“死者都是漕帮的水手,胸口有贯穿伤,凶器应该是宽刃刀,但真正的死因是乌头毒,伤口边缘的皮肉已经坏死,显然是中了毒再被刺杀的。更奇怪的是,他们的指甲缝里有‘谷壳’,麻袋里的粮食混着大量‘陈米’,这些陈米上有被虫蛀的痕迹,却在虫蛀洞里发现了‘朱砂’粉末,像是有人故意撒进去的。”

赵昕坐在码头的栈桥上,翻看着漕帮的《运粮簿》。簿子上记录着每船粮食的来源与去向,“通济号”这次运的是从湖广调往临安的军粮,本该全是新米,可簿子上却在“损耗”一栏写着“三成”,比往常多了一倍。“乌头毒遇高温会分解,”她用银针沾着麻袋上的液体在瓷盘里化开,“你看这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是混合了‘桐油’的缘故,桐油能让乌头毒更稳定,就算泡在水里也不会失效,凶手显然是早有准备。”

沈棠正检查漕船的舱底,舱板的缝隙里卡着几根“麻绳”,绳结是漕帮特有的“水手结”,但绳头有被利刃割断的痕迹,断口处残留着“铁绣”——是某种铁器上的锈迹,与漕船上的砍刀锈迹不同。“舱底有个暗格,”她用手敲击舱板,发出空洞的声响,“暗格里藏着几个空木箱,箱底刻着‘广源号’的印记——这家粮行上个月因贩卖陈米被查封,老板刘三儿不知去向。而且,木箱的锁扣上有‘松香’的残留,这是用来密封缝隙的,只有熟悉漕船构造的人才能做到。”

漕帮的把头张猛带着几个弟兄赶来,此人穿着短打,腰间别着把弯刀,刀鞘上沾着些潮湿的谷壳,见到尸体时怒目圆睁:“这三个都是我的心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张把头倒是对漕船很熟悉,”苏锦熙突然指着他的靴底,“你鞋上沾着的是舱底的桐油,可你说今早没下过舱。而且,你弯刀的刀鞘里掉出的这粒‘朱砂’,与陈米虫蛀洞里的成分完全一样,要不要让人把你船上的粮仓搜一搜?”

张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伸手去拔弯刀,砚礼眼疾手快,甩出袖中的银针钉住他的手腕。搜查粮仓时,在一堆新米下找到十几个装满陈米的麻袋,麻袋上印着“广源号”的字样,还有一本账本,上面记录着张猛与刘三儿的交易:用陈米冒充新米,每船虚报损耗三成,赚来的钱两人平分。

“这三个水手发现了你偷换军粮的事,”沈棠翻开账本,指着上面的日期,“他们说要去官府揭发,你便假意请他们喝酒,在酒里下了乌头毒,趁他们昏迷时刺杀,再用装陈米的麻袋裹住尸体藏在舱底,想用桐油掩盖尸臭,可惜朱砂粉末沾在了刀鞘上。”

赵昕让人取来乌头、桐油、朱砂,在瓷碗里混合,果然变成紫黑色的黏液,滴在谷粒上,谷粒立刻变黑。“这毒药本是你从猎户手里买来的,”她将瓷碗放在陈米麻袋旁,“你以为漕船在水上就能瞒天过海,却忘了天网恢恢,水痕也能作证。”

正午的阳光晒得运河水面发烫,张猛被押往扬州府衙,陈米被全部封存等待处理,砚礼在码头的空地上种上“清毒草”——这种草能吸收土壤里的毒素,叶片在阳光下会显出“粮安天下”四个字。

苏锦熙站在船头,看着漕帮的弟兄们重新装粮,新米的清香混着水汽在河面弥漫,像在涤荡这场罪恶。她忽然想起当年在归墟查验海货的日子,那时的船舱里藏着走私的药材,如今的漕船中裹着掺假的军粮,变的是货物,不变的是医者辨伪存真的眼睛。

“你看这阳光下的运河,”赵昕递给她一碗凉茶,“再深的猫腻,水一冲就露馅了。”

沈棠将《运粮簿》交给赶来的官差,簿子上的字迹被汗水洇过,却依然能看清“军粮无戏言”五个字。“就像这漕运,”她轻声道,“运的是粮食,载的是民心,少了诚信,再满的船也会沉。”

暮色里,“通济号”重新启航,船帆上的“漕”字在夕阳下格外醒目,清毒草的清香随着河风飘散,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道理:粮能养人,亦能毁业,而运粮人的责任,就是让每一粒米都干干净净,对得起两岸的百姓与仓廪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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