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雾，总带着松针与丹砂的气息。苏锦熙站在重阳宫的丹房外，指尖捏着半片烧焦的道袍碎片，布纹里嵌着些金色颗粒，凑近了闻，有股熟悉的硫磺味——与归墟火山口的气味同源，只是混了道家炼丹常用的硝石，是火药的原料。
“死者是重阳宫的主持，道号‘玄清’，”终南县令张大人捧着个丹炉，炉底的灰烬里还冒着火星，“今早被发现死在丹房，身子趴在炼丹炉上，半边身子被烧焦，手里攥着块青铜镜，镜面刻着北狄的狼图腾，炉壁上用朱砂写着‘三月初七，丹成，天下易’。”
赵昕正翻着丹房的药柜，忽然抽出个贴着“雄黄”标签的陶罐，里面装的却是银白色的粉末：“你看这粉末，是北狄的‘冰魄散’，遇火会爆炸，跟敦煌烽火台的炸药成分一样。这陶罐的底部刻着个‘秦’字，是秦家的标记，跟五台山假兵符的模具同源。”
苏锦熙俯身检查玄清道长的遗骸，焦黑的手指蜷缩着，指甲缝里缠着根丝线，是西域的金线，线芯里裹着颗黑曜石，石面上刻着半朵海棠——与沈家令牌的另一半纹路完全吻合。“是真的海棠纹，”她将黑曜石与沈棠的令牌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图案，“这是沈家长辈的信物，当年我师父苏衍救过沈老太爷，老太爷送了他这半块黑曜石，说危难时可凭此找沈家相助。”
沈棠站在丹房的八卦阵前，指尖划过阵眼的桃木剑，剑鞘上刻着串北斗七星的符号，与楼兰太阳墓的星宿图一致：“这剑是用终南山的雷击木做的，里面藏着张羊皮卷，是用道家符咒写的密信，翻译过来是‘北狄余党藏于活死人墓，欲借丹药之名，散毒于关中’。”
终南迷雾、冰魄散、沈家信物……线索像丹炉里的青烟，看似消散，却在雾中凝成一张大网。苏锦熙走到丹房的铜镜前，镜面蒙着层丹砂，擦拭后显露出段文字：“活死人墓的入口，在重阳宫后山的‘试剑石’下，需以秦家血脉为引，方能开启。”
“秦家血脉？”赵昕啃着块柿饼，“难道秦默还有亲人活着？”
沈棠忽然指着丹炉旁的账簿，上面记着“月奉五十两，北狄”，最后一页画着个炼丹炉的剖面图，炉底的夹层里标注着“兵符”二字：“真兵符藏在炼丹炉里！玄清道长发现后，想毁掉兵符，却被北狄余党灭口，伪造成炼丹失事。”
正说着，周启年带着三皇子赶到，周太傅的左臂还缠着绷带，脸色比在五台山时更苍白：“锦熙，你们找到的黑曜石，其实是开启活死人墓的钥匙。二十年前，沈老太爷、苏神医和玄清道长曾联手，将北狄勾结废太子的证据藏在墓里，怕被人发现，就用秦家血脉设了机关——因为秦默的姑姑嫁入楼兰后，曾帮北狄铸过兵器，她的血能感应墓里的机关。”
三皇子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装着半块青铜兵符，与敦煌找到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大雍兵印”：“父皇早就料到北狄会来终南山，让我带着真兵符赶来，替换掉炉里的假兵符。玄清道长是父皇安插的暗线，可惜……”
赵昕在丹房的横梁上找到个暗格，里面藏着玄清道长的日记，记录着他发现北狄余党用“冰魄散”炼制“长生丹”，实则是将毒药混入丹药，送给关中的官员富豪，想在三月初七这天药性发作时，趁乱夺取兵权。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秦默之女秦月，被北狄掳至活死人墓，逼她开启机关……”
秦默有女儿？众人皆是一惊。苏锦熙想起在镇江码头死去的秦护卫，他怀里的襁褓里，确实有个女婴的银锁，刻着个“月”字。
“活死人墓的机关，除了秦家血脉，还需要苏神医的医书作为引子，”周启年翻开苏锦熙随身携带的医书，最后一页的插画正是活死人墓的地形图，“苏神医早就预料到今日，特意在医书里留了线索。”
三月初七的子时，终南山的雾更浓了。苏锦熙三人带着秦月——她被护卫从活死人墓附近的山洞里救出，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左手小指与秦默一样有残缺——来到试剑石前。秦月将指尖的血滴在黑曜石上，试剑石果然缓缓移开，露出个通往地下的石阶，阶壁上刻着北狄的经文，翻译过来是“入墓者，见真相，亦见死亡”。
墓道尽头的墓室里，停放着三具石棺，分别刻着沈、苏、秦三家的标记。北狄的残余势力正围着石棺，为首的是个穿青衫的老者，左手缺小指，竟是秦默的父亲，秦苍！
“苏锦熙，你以为赢了吗？”秦苍抚摸着石棺上的狼图腾，“这石棺里藏着北狄可汗的亲军名册，只要我点燃炸药，整个关中都会知道朝廷与北狄勾结的证据，到时候天下大乱，我秦家就能趁机崛起！”
“你错了，”沈棠拔剑出鞘，“石棺里的不是名册，是你儿子秦默的尸身。他临终前托我们将他葬在这里，说要亲眼看着北狄的阴谋破产。”
苏锦熙打开刻着“苏”字的石棺，里面果然是秦默的遗体，怀里抱着本账册，记录着秦家参与北狄阴谋的全过程，最后一页写着“愿以吾命，换天下安”。
秦苍看着儿子的尸身，突然大笑起来：“他个叛徒！死不足惜！”他突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想点燃墓室的炸药，却被秦月拦住：“爷爷！爹说过，我们秦家不该助纣为虐！”
秦月扑到石棺前，将手里的玉佩——那是秦默留给她的半块海棠佩——贴在棺盖的凹槽里，石棺突然震动，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北狄可汗与废太子的密信，信上的笔迹与京城梨园、苏州戏班的线索完全一致。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三皇子举起密信，“父皇已经下令，彻查所有参与阴谋的人，北狄的残余势力，今日必被肃清！”
墓室的石门突然落下，将秦苍和北狄余党困在里面。秦苍见大势已去，竟想引爆炸药同归于尽，却被秦月用桃木剑刺穿手腕，火折子掉在地上，被积水浇灭。
走出活死人墓时，天已破晓，终南的雾渐渐散去，阳光照在重阳宫的金顶上，丹房的青烟与晨雾交融，像无数冤魂终于得到安息。周启年将北狄密信交给三皇子：“这下，所有的阴谋都该结束了。”
赵昕手里拿着从秦苍身上搜出的最后一封密信，上面写着“三月初七，尘埃落定，天下归心”。
“真的结束了吗？”她望着终南的群山，“那些死去的人，苏师父、玄清道长、玉罗刹……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苏锦熙的药箱里，新添了枚完整的海棠佩，是秦月送的，她说这是爹生前最珍视的东西。她望着关中平原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在晨光里升起，像无数平凡人家的烟火。
“结束了，”她转身，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终南的雾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师父说过，医者治的不仅是病，更是人心。只要还有人追寻真相，守护正义，这样的阴谋就再也不会发生。”
沈棠和赵昕跟上来，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终南的晨雾里。终南山的道号停了，但人间的故事还在继续，她们的路，延伸向更辽阔的天地，那里有烟雨江南，有大漠孤烟，有无数需要守护的平凡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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