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阶园在阳光下显得宁静祥和，仿佛昨夜的暴雨从未发生。林棠晚将车胡乱停在路边，冲向园区大门。十点零三分，穆云笙已经进去了三分钟——三百秒足够发生太多意外。
"小姐，请出示预约凭证。"保安拦住她。
林棠晚喘着气，从包里抽出工作证："我是林氏集团的，来检查暴雨后的修复情况。"
保安狐疑地看了看证件，又打量她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林总监？您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事！"林棠晚几乎要尖叫出来，"让我进去！"
保安被她的激烈反应吓到，退后一步放行。林棠晚冲进园区，直奔中央池塘。春阶园以环绕主建筑的青石台阶闻名，雨后台阶湿滑，她两次差点摔倒。
转过一片竹林，池塘出现在视野中。穆云笙背对着她，站在水边与林旭交谈。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看似平静，却充满张力。
林棠晚放慢脚步，躲在一棵古松后观察。林旭西装笔挺，面带微笑，右手却一直插在口袋里。穆云笙站姿放松，但林棠晚注意到他左手微微后摆，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穆云笙的声音随风飘来。
林旭轻笑："很简单。放弃对林家的一切调查，离开这座城市。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笔足够在国外生活的钱。"
"听起来很慷慨。"穆云笙语气平淡，"如果我拒绝呢？"
林旭的笑容变得危险："那就太遗憾了。二十年前的'意外'可能会重演。"
林棠晚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必须警告穆云笙！正要冲出去，手机突然震动——苏雯的短信：[夏阳说池塘边的石板下埋了电击装置，遥控器在林旭口袋里！别靠近水边！]
电击装置？林棠晚倒吸一口冷气。二十年前穆远就是"意外"溺亡，如今他们想制造同样的"意外"！
她快速回复：[报警！]然后拨通穆云笙的电话，希望铃声能引起他的警觉。
池塘边，穆云笙的手机响了。他正要掏手机，林旭突然上前一步："别急着接，我们还没谈完。"
林旭的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握着一个黑色的小装置。他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按钮，脸上笑容扩大："知道吗，穆云笙？你父亲死前最后一刻，也是站在这个位置。"
穆云笙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是你杀了他。"
"我那时才十二岁。"林旭摇头，"但我确实...协助了。就像我母亲协助处理林苏棠一样。"
这个自白让林棠晚浑身发冷。林旭竟然如此轻易地承认谋杀！
"为什么？"穆云笙问出了林棠晚心中的疑问。
林旭的表情变得狰狞："因为你们不配！林家的产业是我外公一手建立的，凭什么让一个外人的血脉继承？"他逼近一步，"爷爷收养你父亲已经是仁慈，结果他又带回来一个野种——你！"
穆云笙冷静地后退，正好踩在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上："所以林老爷子杀了我父亲，然后你们又杀了林苏棠？"
"那个老太婆活该！"林旭眼中闪过疯狂，"她明知你不是林家的血脉，还想把家产留给你！"他举起遥控器，"现在，该结束了。"
林棠晚再也忍不住了："大哥！住手！"
她冲出来，林旭明显一惊，但很快恢复镇定："晚晚？你怎么来了？"他的目光在她和穆云笙之间游移，"看来有人背叛了家族。"
"是你背叛了人性！"林棠晚声音发抖，"我听到了全部对话。你杀了奶奶，现在又要杀穆云笙！"
林旭的表情变得危险："聪明的妹妹。可惜...你站错了队。"他转向穆云笙，"看来今天的意外要多一个受害者了。"
穆云笙迅速向林棠晚使眼色，示意她后退："林旭，你逃不掉的。警方已经在路上了。"
"警方？"林旭大笑，"你以为我会留下证据？"他晃了晃遥控器，"这个装置十分钟后会自动销毁，而你们...只是两个不慎落水的可怜虫。"
林棠晚注意到穆云笙正悄悄向左侧移动，试图拉开与池塘的距离。她必须分散林旭的注意力。
"爸爸知道吗？"她突然问，"知道你打算连我一起杀？"
林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他...会理解的。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这个回答让林棠晚如坠冰窟。父亲竟然默许林旭杀害亲生女儿？
穆云笙抓住林旭分神的瞬间，猛地扑向他手中的遥控器。两人扭打在一起，林棠晚想上前帮忙，却听到穆云笙大喊："别过来！石板下有电！"
林旭趁机挣脱，后退几步到了安全区域。他狞笑着按下遥控器："再见，穆云笙。"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响起，穆云笙脚下的石板突然亮起诡异的蓝光。他身体剧烈抽搐，向后倒向池塘！
"不！"林棠晚不顾一切冲过去，在穆云笙即将落水的瞬间撞开他。一阵剧痛从脚底窜上全身，她感到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眼前闪过刺眼的白光...
然后是一片黑暗。
朦胧中，她听到穆云笙的怒吼和林旭的狂笑，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父亲在说："快点解决，警察快来了。"
亲生父亲的声音如此冷漠，仿佛在讨论处理垃圾，而非女儿的生命。这个认知比电流更痛彻心扉。
"晚晚！坚持住！"穆云笙的声音忽远忽近。
她感到自己被抱起，电流的刺痛仍在持续，但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隔绝了部分痛苦。有液体滴在她脸上，不知是池水还是...眼泪？
"拦住他们！"林旭咆哮。
杂乱的脚步声，打斗声，然后是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呻吟。林棠晚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重如千钧。
"晚晚，看着我！别睡！"穆云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勉强撑开一条缝隙，看到穆云笙湿漉漉的脸。他的左颊有一道血痕，眼神却异常明亮。远处，林旭倒在地上，抱着腹部蜷缩成一团。
"你...没事..."林棠晚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到。"穆云笙紧紧抱着她，声音颤抖，"为什么这么傻？那电流足以致命！"
"不...能...失去...你..."她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全身力气。
穆云笙的表情瞬间破碎。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坚持住，林棠晚。我们还有...那么多话没说完。"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棠晚感到意识正在流失，但她还有最重要的话必须说："不...是...叔叔..."
穆云笙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含着泪："对，不是叔叔。从来都不是。"
这个认知让林棠晚感到一丝释然。黑暗再次袭来，她最后的感知是穆云笙将她搂得更紧，以及他落在她额头上轻柔如羽的一吻。
再次有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林棠晚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晚晚！"苏雯的脸出现在视野中，眼睛红肿，"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穆...云笙？"林棠晚的喉咙干涩疼痛。
"他没事，就在外面。医生只允许一个人陪护。"苏雯握住她的手，"你昏迷了整整一天！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记忆逐渐回笼——春阶园、电击装置、林旭的自白..."证据...拿到了吗？"
苏雯眼睛一亮："全拿到了！夏阳的监控录像、穆云笙的录音，还有你被电击的医学报告。林旭和伯父已经被警方控制！"
这个好消息让林棠晚如释重负。她试图坐起来，却被全身的酸痛击倒。
"别乱动！"苏雯按住她，"医生说电击导致你肌肉严重损伤，需要静养。"
门被轻轻推开，穆云笙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左颊贴着纱布，但眼神明亮。看到林棠晚醒了，他明显松了口气。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苏雯识趣地起身，经过穆云笙时低声说了什么，让他耳根微微发红。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穆云笙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异常温柔。
"像被雷劈了。"林棠晚尝试开玩笑，却引发一阵咳嗽。
穆云笙连忙倒了杯水，扶起她的头让她慢慢喝下。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医生说再晚一分钟送医，后果不堪设想。"他的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林棠晚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对我而言，你比家族秘密、比血缘关系...更重要。"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穆云笙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林夏阳查到了更多资料。林老爷子——林凤山确实不是你奶奶的亲生父亲。"
"那我的曾祖父..."
"程远，林凤山的商业伙伴和好友。"穆云笙点头，"林凤山为了霸占产业杀害了他，然后强娶了他的遗孀——你奶奶的生母。"
这个家族的历史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林棠晚不禁问："那我父亲..."
"林志远确实是林凤山战友的儿子，但收养他的真正原因是——林凤山无法生育。"穆云笙苦笑，"一个讽刺的循环：林凤山杀害好友霸占其家业，又担心没有继承人，于是收养了林志远。而林志远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不惜杀人。"
"包括我妈妈？"林棠晚声音颤抖。
穆云笙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林夏阳正在调查。但根据现有证据，很可能。"
这个真相太过残忍。林棠晚别过脸，不想让穆云笙看到她的泪水。但他温柔地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眼泪。
"你不是一个人。"他轻声说，"从今以后，我们一起面对。"
这句话中的承诺让林棠晚心头一暖。她鼓起勇气问出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那天...在池塘边...你亲了我？"
穆云笙的耳根更红了，但这次他没有回避："是的。我以为...我可能会失去你。"
"那现在呢？"林棠晚追问，"现在你知道我不会突然消失..."
穆云笙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缓缓俯身，在距离她唇瓣仅一寸处停下，呼吸交织："现在我想好好吻你，但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
这个回答让林棠晚心跳加速。她微微抬头，主动缩短了那最后一寸距离。
这个吻轻柔如羽，却胜过千言万语。当两人分开时，林棠晚发现穆云笙眼中闪烁着泪光。
"怎么了？"她轻声问。
穆云笙摇头，嘴角却上扬："只是...没想到在经历这么多后，我们还能有这一刻。"
林棠晚握紧他的手："我们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
门外传来苏雯故意的咳嗽声："我买了粥，不过可以再等十分钟..."
穆云笙笑着起身去开门，苏雯端着餐盘进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看来病人恢复得不错？"
林棠晚红着脸接过粥碗，突然想起什么："林旭和父亲...会怎样？"
穆云笙的表情变得严肃："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林夏阳作为关键证人已经配合警方调查。"
"二哥..."林棠晚心中一痛，"他一定很难过。"
"但他选择了正义。"穆云笙轻声说，"就像你一样。"
苏雯插话："对了，警方在池塘边挖出了那个电击装置，还在林旭身上搜到了一枚翡翠扳指——里面藏有注射针头的机关。"
"那是杀害我父亲的凶器。"穆云笙声音低沉，"林旭炫耀说，二十年前林老爷子就是用这个扳指里的毒针让穆远'意外溺亡'的。"
这个细节让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最终林棠晚打破寂静："接下来怎么办？"
"首先，你好好养伤。"穆云笙不容置疑地说，"然后...我们一起整理所有证据，还原全部真相。"
"包括你的身份？"
穆云笙点头："是时候让世人知道穆云笙是谁了。不仅是林苏棠的孙子，更是穆远的儿子——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受害者。"
林棠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林家的产业...现在由谁管理？"
"暂时由林夏阳代管。"穆云笙回答，"但最终..."他看向林棠晚，"应该是你的。"
"我们的。"林棠晚纠正道，"如果你愿意。"
这个邀请意味着太多——不仅是商业合作，更是生命的交融。穆云笙的眼神变得柔软，他再次握住她的手：
"我愿意。"
窗外，阳光正好。暴雨过后的春阶园，青石板路应该已经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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