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月城离开时，司空长风一直送到了城外，看着这一个两个都要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颇有几分“留守家长”的无奈。临行前，李玉璇特意拉过蹦蹦跳跳跟出来的司空千落，对苏暮雨和苏昌河笑道：“喏，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三师兄的宝贝女儿，司空千落。别看她年纪小，枪法已有模有样，将来定是位了不起的女枪仙。”
司空千落一点儿也不怕生，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苏暮雨和苏昌河，脆生生道：“哥哥好！玉璇姐姐说了，你们都是很厉害的大侠！”
苏暮雨微微弯身，对她温和地点了点头。苏昌河则笑嘻嘻地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被小丫头机灵地躲开了，他也不在意，笑道：“小千落，好好跟你爹爹学枪，下次见面，昌河哥哥送你个好玩儿的。”
李玉璇也蹲下身，对千落承诺：“姐姐回来时，也给你带南安城最有意思的泥人和糖画。”
辞别了雪月城众人，一行人便往南安城而去。百里东君与玥瑶早在几日前便已悄然离开，前往北境天外天，只留下一句“江湖再见”的口信。
回到南安城的鹤玉药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悠然。阳光透过院落里的葡萄架，洒下斑驳的光影。白鹤淮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还拿着本医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只是这平静并未持续几日。这日清晨，苏暮雨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重新背起了那把标志性的油纸伞，静静站在院中，望着天边渐亮的云霞，身姿挺拔如松，却无端透着一股即将远行的肃然。
白鹤淮从躺椅上支起身子，看着他，语气难得正经了些：“这次去唐门，可是要替咱们慕姐姐完成终身大事，还得护着我们玉璇周全，暮雨，你可不能有半分懈怠啊。”
苏暮雨闻言，轻叹一声，声音低沉：“若论江湖上危机四伏、机关算尽之地，唐门必居前列。一旦松懈，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他的眼眸深处，总是萦绕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淡淡惆怅，仿佛背负着看不见的重担。
李玉璇从屋里走出来，听到他的话，不由笑了笑。她今日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湖蓝色衣裙，腰间佩着凰剑，长发利落地束起，英气中不失柔美，宛如一位即将仗剑远游的侠女。
“怕什么？”她走到苏暮雨身边，语气轻松而自信，“有我在，难道唐门还会把你们当成刺客给宰了不成？唐怜月叔叔我熟，总归要讲几分情面。”
苏暮雨侧头看她，阳光下，她眉眼生动，笑容明朗，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他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弯起，那抹惆怅似乎淡了些，轻声道：“嗯，有你在，总是安心些。”
慕雨墨也收拾停当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紫色衣裙，衬得肤色白皙，眉眼间那股天然的魅惑与直率交织，别有一番风情。她看着并肩而立的苏暮雨和李玉璇，眼中带着感激与坚定。
三人一同向院外走去。李玉璇想起什么，边走边说道：“说起来，暗河这条路，走得真是不易。最开始，我们都以为只要掀翻那些守着旧规矩、顽固不化的老家主们，就能到达彼岸，建立一个全新的暗河。等真的打赢了，把新规矩立起来，才发现暗河的命脉，似乎还攥在另一双看不见的手里，天启城的影宗，像影子一样缠着。”
苏暮雨静静地听着，目光望向远处街道上逐渐热闹起来的行人。
“于是你们闯天启，挑了影宗，烧了那藏污纳垢的楼，”李玉璇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钦佩，“总算让暗河成了真正能自己做主的暗河，不再是任何势力手中纯粹的刀。可到了如今，你们还是得往唐门去，要和这个同样特立独行的江湖大派结下盟约，才能让暗河在明处的江湖里，稳稳地站住脚跟。”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带着理解的叹息，“就像你到了这南安城，日子看着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可暗河的事总像一根线，时不时扯你一下。要么舍了这南安城的安稳回去，要么就真的放下暗河的一切离开……总归，得选一个。”
她觉得，有些话，苏暮雨一直憋在心里。
苏暮雨脚步微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我很清楚。今生无论走到何处，都无法再和暗河彻底断开联系了。它是我出身的地方，是我兄弟所在的地方，也是……我的一部分。”他看向李玉璇，眼神复杂，“选择，从来不是非此即彼。带着它赋予的一切，走我想走的路，或许才是我的答案。”
慕雨墨在一旁听着，忽然很认真地插话道：“这次去唐门，我觉得……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能猜到，昌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唐门的事情一了，暗河与江湖的‘新纽带’就算真正系上了。从此以后，你和暗河……至少在明面上，便可再无必须的瓜葛，能更自在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她看着苏暮雨，又看看李玉璇，语气真诚，“这次……也算是我多谢你和玉璇了。为了昌河，也为了暗河的以后。”
李玉璇闻言，伸手拍了拍慕雨墨的肩膀，笑道：“雨墨姐姐，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嘛？怎么可能毫无瓜葛呢？”
苏暮雨也点了点头，看着慕雨墨，语气温和却坚定：“雨墨说得对，也不全对。暗河是我们的过去和羁绊，但你们，”他的目光扫过慕雨墨，又落在李玉璇带着笑意的脸上，“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怎么可能毫无瓜葛？”
慕雨墨看着他们，那双妩媚的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用力点了点头。
出发前的最后一顿早饭，是在药庄的小厨房里自己动手做的。苏暮雨主动揽下了熬粥的活儿，站在灶台前，神色专注得仿佛在练剑。萧朝颜跑去隔壁王姐家，讨了些自家腌的脆生生的咸菜回来。白鹤淮也难得兴致勃勃，挽起袖子说要露一手，结果炒出来的鸡蛋有点焦，但她自己吃得挺香。
李玉璇的厨艺是几人中最好的，自然负责掌勺，炒了两个清淡可口的小菜。苏暮雨一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白粥，一边很认真地向玉璇请教：“这粥的火候，是不是要一直保持这样微微沸腾？米和水的比例，多少最佳？”
李玉璇一边麻利地切着菜，一边笑着回答：“对，火不能太大，不然容易糊底。比例嘛，看个人喜好，喜欢稠一点就少放水，喜欢稀一点就多放点，没有定数，自己觉得合适就好。”她动作娴熟，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明丽。
萧朝颜摆好碗筷，看着那碟咸菜，苏暮雨有些好奇地问：“这咸菜，是怎么做的？口感很特别。”
李玉璇犹豫了一下，正想着如何描述这南安本地的家常做法，萧朝颜已经抢着开口了：“这个咸菜啊……”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泄气地一摊手，“我也不知道！反正和王姐家以前吃的酱菜味道不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白鹤淮立刻举手，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快问我”的样子，见大家都看她，便迫不及待地分享起来，“我听王姐说过！是先买来新鲜的青菜，洗干净，然后摊在院子里晒上三天，把水汽晒掉一些。之后准备一口特别大的缸，铺一层晒好的青菜，撒一层盐，然后……”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和搞怪，“要光着脚进去，用力踩！把菜汁踩出来一些，再铺下一层，再撒盐，再踩！这样反复几次，等一缸子菜都塞得满满当当，压得实实的。最后用洗干净的大石头和木板重重压在最上面，把缸搬到阴凉通风不见光的地方，搁上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吃啦！王姐说，踩得越用力，踩得越均匀，咸菜才越好吃！”
她说完，得意地看着大家。
李玉璇听得瞪大了眼睛，手里切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苏暮雨也愣了愣，表情有些微妙。连慕雨墨都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白鹤淮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看着大家怪异的表情，讪讪地放下手，小声补充：“……我也是听王姐说的，她自己就是这么做的嘛……”
一时间，小厨房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股潮湿的雨水气息。穿着一身深色雨衣的苏昌河走了进来，发梢还滴着水，脸上却带着惯有的、有点欠揍的笑容：“诸位在吃饭呢？那我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萧朝颜鼻子最灵，立刻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我闻到烧鸭的味道了！”
“这位的鼻子可真灵。”苏昌河笑骂一句，变戏法似的从他那宽大的雨衣里掏出一个又一个油纸包，摆在桌上，“刚出炉的烧鸭子，还烫着呢。鸭油酥饼，桂花糕，三钱斋的蜜饯，还有东街那家最早开门的蟹黄包子……来来来，趁着热乎，一起吃，算是给咱们践行了！”
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冲淡了方才那点关于咸菜制作的“震撼”。李玉璇笑着招呼大家坐下，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苏昌河那身带着湿气的雨衣。苏昌河身上那股淡淡的、被雨水冲刷后依然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还有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力掩饰却未能完全藏住的疲惫与冷意，都没有逃过她和苏暮雨的眼睛。
苏暮雨盛粥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苏昌河。
苏昌河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摆了摆手：“无事。路上遇到点小麻烦，顺手解决了。赶紧吃饭，吃完好上路。”
他的语气轻松，但“小麻烦”三个字，却让这顿温馨的践行早餐，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凝重。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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