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及笄礼

及笄礼定在雪月城最为开阔的“揽月台”。这一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阳光和煦。揽月台四周早已精心布置，红毯铺地，香案齐整，各色鲜花点缀其中，既庄重又不失雅致。收到请柬的各大门派、世家代表早已陆续抵达，无论彼此间是否有旧怨新仇，此刻都默契地收敛了锋芒，安静落座。

因为今日的主角，是那位曾在东征战场上以精湛医术救死扶伤、被许多江湖人私下称为“小璇大夫”的永宁县主，更是即将继任雪月城四城主之位的李玉璇。这份尊敬，源于她的仁心仁术，也与她即将担负的责任息息相关。

月华阁内，镜前。

李玉璇难得地安静坐着，任由母亲李心月为她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李心月动作轻柔，眼中含着欣慰与不舍交织的复杂情绪。铜镜中映出的少女，褪去了几分往日的跳脱灵动，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沉静光华。

她今日的妆容并不浓艳，却精致得恰到好处，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愈发衬得肌肤胜雪，眸若星辰。发髻梳成端庄而不失秀雅的样式，簪上一支碧玉雕成的芙蓉步摇，垂下细细的流苏，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身上是一袭特制的礼服，并非寻常闺阁女子的深衣，而是结合了江湖便利与典礼庄重的设计，月白色的锦缎为底，衣襟袖口以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与雪月城标志性的徽记，外罩一层轻如烟雾的淡紫色纱衣，行走间恍若云霞轻拢，仙气缭绕。

“我的璇儿，长大了。”李心月最后为她正了正发间的步摇，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李玉璇从镜中望向母亲，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暖而坚定：“娘，我会好好的。您和爹爹，也要保重。”

李心月点点头，将女儿的手握紧了些：“你爹爹虽不能亲至，但他的心定然与你同在。南境……他会平安回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白鹤淮带笑的声音：“好了没呀？我们的天下第一美人，再不出场，外面那些人的脖子都要伸成长颈鹿啦！”

李玉璇失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裙裾微漾，步摇轻响，当她转过身时，连见惯了她容貌的白鹤淮也愣了一瞬，随即真心赞道：“哇……玉璇，你今天真是……我都找不到词形容了，反正就是美得不讲道理！”

李玉璇被她夸张的语气逗乐，那笑容绽开的瞬间，仿佛春雪初融，百花齐放，方才那几分沉淀的威仪化作了鲜活的明媚，更添夺目光彩。“鹤淮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她语气轻快，眼中却闪着自信的光芒。

揽月台上，当李玉璇在李心月的陪同下缓步走出时，原本有些细微议论声的观礼席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欣赏，有赞叹，有羡慕，亦有来自年轻子弟毫不掩饰的倾慕。

她步伐沉稳，姿态优雅，那份因经历生死与风波而磨砺出的从容气度，与她绝世的容颜相得益彰，真如九天仙子谪落凡尘，令人不敢逼视，又忍不住心驰神往。

苏暮雨站在观礼人群的前排，他与苏昌河、慕青羊、慕雪薇等人站在一处。当那道月白紫纱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抹惊艳，随即化为更为深沉的柔和。

他静静看着她一步步完成繁复而庄重的古礼——初加、再加、三加，每次更换发饰与衣物，都象征着不同的期许与责任。她的动作流畅自然，神情庄重而不失温和，每一次俯身行礼，每一次抬头受礼，都恰到好处。

苏昌河站在他旁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啧啧两声，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调侃，却掩不住其中的欣赏：“咱们这位县主妹妹，平日里就够招眼的了，今天这一打扮……嘿，我看今天之后，雪月城的门槛怕是要被提亲的媒人踏破喽。”他说着，瞥了苏暮雨一眼。

苏暮雨没有回应，目光依旧追随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及笄礼成，李心月为她取表字“望舒”，取明月之意，愿她心境澄明，前路光明。李玉璇郑重拜谢父母师长。

紧接着，便是更为隆重的城主继任仪式。在百里东君、李寒衣、司空长风的见证下，李玉璇于雪月城历代先祖牌位前焚香祭拜，接过代表城主信物的“城主令”。当她转身，将令牌示于众人时，司空长风率先朗声道：“恭贺师妹！”

台下，无论来自何门何派，此刻皆齐声贺道：“恭贺李城主！”

声音汇聚，响彻揽月台。这一刻，李玉璇，正式成为雪月城第四位城主，名动天下。

仪式后的宴席设在揽月台四周开阔的场地，气氛轻松了许多。李玉璇换上了一身相对简便些的鹅黄色衣裙，依旧明丽照人，游走于各派宾客之间，言谈得体，举止大方，既不失城主威仪，又保持着那份独特的亲和力。

“玉璇。”苏暮雨寻了个空隙走到她身边，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木匣。

李玉璇回头，看到他，眼睛弯了弯：“苏暮雨。”她今日心情极好，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苏暮雨将木匣递给她，声音温和：“及笄之礼，一点心意。”

李玉璇接过，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本纸张泛黄、但保存完好的古籍，封面上是古老的南疆文字。“这是……南疆早已失传的《百草瘴疠经》残卷？”她略微翻阅，眼中立刻露出惊喜，“你从哪里寻来的？这太珍贵了！”

“偶然所得，想着你或许用得上。”苏暮雨看着她惊喜的模样，唇角微扬。

李玉璇合上木匣，抱在怀里，抬头看他，忽然眨了眨眼，带着点少女的狡黠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压低声音笑问：“苏暮雨，我今日……美吗？”

苏暮雨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微微一怔，耳根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他并未移开目光，看着她盛满笑意的清澈眼眸，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些：“很美。”

得到肯定回答的李玉璇，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如同春花绽放，但她很快便收敛了些，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多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对了，昌河他们呢？不是说也准备了礼物要‘讹’我一顿酒喝吗？”

正说着，苏昌河就晃了过来，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锦袋。他先是对苏暮雨挑了挑眉，然后才将锦袋递给李玉璇：“喏，我的。看看喜不喜欢。”

李玉璇接过，打开锦袋，里面是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通体乌黑，唯有刃口一线雪亮，造型与苏昌河惯用的寸指剑有几分相似，却更为秀气精致，柄上还嵌着一颗小小的、火红色的宝石。“这是？”

“防身用的。别看你现在武功不错，江湖险恶，多备一手总没错。这匕首材质特殊，淬过毒，见血封喉，省事。”苏昌河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送的只是一件寻常玩具。

李玉璇却知道这匕首定然不凡，她拿起细看，入手沉甸甸的，显然用了上好的玄铁。“让你破费了，昌河。”

苏昌河摆摆手，咧嘴一笑：“小玩意儿，你喜欢就行。以后当了城主，还得拜托县主照顾照顾我们暗河了。”

这时，白鹤淮、秦路等人也凑了过来，纷纷送上礼物，多是些珍奇药材、古籍或精巧物件，皆投其所好。李玉璇一一谢过，气氛温馨热闹。

许安也鼓起勇气走上前，他比之前在四淮城时精壮了些，眼神更加锐利沉稳，显然在雪月城受益匪浅。他依旧有些腼腆，对李玉璇恭敬行礼：“城主……姑娘，许安恭贺您及笄继任。”他改口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李玉璇温和地看着他：“许安弟弟，在这里可还习惯？剑法练得如何了？”

许安眼睛亮了起来：“习惯！雪月城的师兄师姐们都很好。剑法……一直在练，定不负姑娘和苏公子期望！”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们的惊呼！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骏马竟冲破外围的守卫，径直朝着揽月台这边狂奔而来！它速度极快，四蹄翻飞，气势惊人，沿途宾客纷纷惊惶避让。

李玉璇眉头微蹙，看向那匹奔马。说来也奇，那匹狂暴的白马在冲到离李玉璇还有数丈远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刹住脚步，喷着响鼻，竟变得温顺起来，还朝着玉璇的方向轻轻踏了几步。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满头大汗，见到李玉璇，连忙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参见永宁县主……不，李城主！这、这马是六皇子殿下命属下日夜兼程送来的及笄贺礼，名曰‘踏雪’。它性子太烈，一路上无人能制，方才竟冲撞了仪典，还请城主恕罪！”说着，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

李玉璇眼中闪过讶异，随即了然，她上前几步，那白马“踏雪”竟主动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十分亲昵。她接过信，对那侍卫温言道：“无妨，辛苦你了。踏雪很好，我很喜欢。请里面入席休息吧。”

侍卫感激地退下。李玉璇抚摸着踏雪光滑的鬃毛，白马温顺地站着。一旁的许安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骏又通人性的马。

不远处，李心月和司空长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司空长风凑近李心月，压低声音问道：“心月姐姐，六皇子和玉璇……玉璇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李心月望着女儿抚马而立的身影，目光复杂，轻叹一声：“楚河是个好孩子，身份尊贵，却无纨绔之气，对璇儿也是真心。但璇儿的心思……她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她与苏暮雨、苏昌河这些人相交，经历生死，情谊非同一般。至于将来……”她摇了摇头，“孩子们的路，终究要他们自己走。只要璇儿开心，平安，其他的，我与梦杀，都不会强求。只是，”她看向司空长风，“无论是谁，若敢负了我女儿，我绝不答应。”

司空长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那边正与苏暮雨低声交谈、言笑晏晏的李玉璇，又看了看温顺依偎在她身边的踏雪，心中暗道，这丫头的路，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精彩。

宴席另一角，百里东君与玥瑶并肩而立，也看到了这一幕。百里东君喝了一口酒，笑道：“萧家这小子，倒是有心。不过这马脾气挺大，配我们小师妹，刚刚好。”

玥瑶也莞尔：“楚河殿下赤子之心，这份礼物别出心裁。只是……”她看向被众人簇拥、光芒四射的李玉璇，“玉璇如今已是雪月城城主，她的天地，注定广阔。未来如何，且看缘分吧。”

百里东君揽住她的肩，洒脱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啊，等着喝喜酒就行，管他是哪家的呢！”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中满是对师妹的祝福与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