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房里,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中回响。花咏用温热的湿毛巾替段靳言擦拭着脸颊和脖颈,他的小公子向来爱干净,绝不允许自己有一丝邋遢。
而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放亮,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盛少游来过一次,就站在病床边,声音不高不低。
盛少游我刚去看过孩子了,护士说,两个小家伙情况都平稳。
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但听见的人只有花咏。
花咏自己还没去看过孩子。
听到这句话时,他忽然想起了段绍群与他上一次的谈话。
冬至那次的临别前,段绍群难得地与他深谈。不知为什么,他提起了自己的亡妻,后来又谈到了段靳言。
花咏当时未曾深想,只觉得段绍群那样冷硬严肃的人,怎么说那么多矫情的话。
但现在他能共情,在极致的恐惧和无力中,他甚至恨过那两个尚未谋面的孩子。
不过,他比段绍群幸运一点。
花咏俯身,嘴唇轻轻贴在段靳言刚刚擦拭干净的手背上,低声呢喃:
花咏你好久没好好休息了,现在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陪你去做你之前想做但没做成的事,什么都行。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花咏根本不敢合眼,视线黏在段靳言脸上和旁边那些跳跃的曲线上,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丝信号。
终于,在下午阳光最为温暖和煦的时候,段靳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花咏心头猛地一跳,激动得想哭,却记得医生叮嘱过不能惊扰段靳言,他强压下汹涌的情绪,凑近些,轻声问:
花咏小公子?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靳言没有应他,一双眼睛在房间里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花咏脸上,静静地看着他。
花咏立刻按铃叫来了医生。
详细检查后,医生表示段靳言的生命体征平稳,手术创口和各项指标都在预期恢复范围内。
花咏那他怎么不说话?
花咏急切地问。
“这是正常现象。”医生解释道,“经历了这样大的手术,身体极度疲惫,意识需要时间完全恢复。可能会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反应迟缓或者嗜睡。如果他等会儿又睡过去,不用担心,让他身体自行修复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段靳言的眼皮又开始沉重,他再次陷入了睡眠。
花咏只能继续等待,心始终悬着,眼睛时不时就要瞟向旁边的监护仪,看到那代表心跳的线条还在规律地跳动,才能稍稍安心。
段靳言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缺失的睡眠补回来,但又像是怕有人担心似的,他反复地睡去,又反复地醒来。眼神一次比一次清明些。
最终,在夜晚再次降临,段靳言又一次醒来。
他看着守在床边的花咏,嘴唇轻轻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气音。
段靳言……花咏。
花咏小公子,你说话了?!
花咏瞬间就握住了段靳言的手,力道紧得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他一边盯着段靳言,一边急按下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赶来,又为段靳言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段先生恢复得挺好,意识完全清晰了,这是最重要的。后面就是慢慢养着,别着急,让身体一步步来。”
等医生离开,病房里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
花咏握着段靳言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
花咏小公子就是个坏孩子,快把我吓死了。
他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滚烫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滴接一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砸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

码字ing满山星光落 の 会员加更(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