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抬眼看了许榕生一眼,“还有人叫恁鳖孙懵?”
许榕生摇头。
伍六一,“那俺爹看我不顺眼,他就叫两声,听习惯了。”
许榕生陷入了沉思,伍六一也不管他,边儿上发现了一撮荆芥,他摘那个去了。
良久,许榕生抬头,找到蹲在草丛里的伍六一,“六一,恁说动物能变成人不?”
伍六一回头,“啥?”
“动物能变成人不?”
伍六一握着一把荆芥站起来了,“恁看啥书嘞?”
“某看啥,就想着了。”
“那咋能变成人,那不是说类,都是神话故事,全是假嘞。”
“要是咱两个榕树村人都是王八变嘞咋弄哎?”
伍六一一脑门子问号,“恁一天天想啥嘞?咋可能是王八变嘞。”
许榕生清了清嗓子,“恁看啊,咱村嘞爹妈,一生气就叫人龟儿子、鳖孙,不是王八变嘞,咋说恁顺嘴。”
“那还有兔崽子嘞,恁咋说?”
“叫兔崽子嘞是他家是兔子变嘞。”
“哎呀!”伍六一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恁跟着后山老道士学傻啦?”
许榕生又问了一遍,“真不能成精?”
伍六一斩钉截铁,“不能!”
晚上,许榕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破天荒地起晚了,被每天过来打卡练武的许三多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小叔,恁咋儿嘞?”
许榕生半睁着眼,“困,小三儿,我能不能再睡会儿?”
许三多把榕的衣服递过来,“快起来,恁说练武不能歇嘞,一歇就不成嘞。”
许榕生乌龟一样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洗了把脸,勉强清醒了,“成才又木来?”
许三多,“我去叫他嘞,咋着也不起,我就过来了。”
许榕生拿着自己的木剑,带着许三多在院子里开始了一天的晨课。
秀莲在厨房做饭,老许在烧火。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人收了势,带着满头满身的汗洗手洗脸。秀莲从厨屋探出头,“好了呗,快吃饭,小三儿一块儿。”
许三多应了声,跟着榕生进屋端碗、拿筷子。
吃完饭,许榕生拿着网兜子跟许三多出门捞鱼去了。路上,许榕生说道,“小三儿,咱老许家不是王八家族哩。”
许三多拎着小水桶,“我知道啊。”
许榕生惊讶,“恁啥时候知道嘞?”
许三多,“早两年都知道了。”
许榕生尴尬了,“恁咋木跟我佛?”
许三多歪头看着榕生,笑了,“我以为恁知道哩。”
“木人跟我佛我咋知道。”走着走着许榕生突然想起来,“那大哥叫恁龟儿子啥意思恁知道不?”
许三多点头,“知道,跟鳖孙一个意思,他不仅骂人,还打人哩。”
“啥?大哥还打人?”
“下榕树不是一家打孩子,我都习惯了。”许三多挠挠头。
“我咋木看见过?”
“恁忙嘞很,也不咋嘞出门,能知道啥。”
许榕生看着三多,“大哥打人疼不?恁难受不?”
许三多憨憨一笑,“我都习惯了,屁股上长茧子了都,一点儿不疼。”
许榕生心疼地揉了揉许三多的屁股,“下次大哥再打恁,恁快跑,跑俺家来。”
许三多转过身儿来,“让他打嘛,他心里也难受嘞。”
许榕生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他难受就打孩子出气啊,恁咋恁傻嘞。”
许三多挠头,嘿嘿嘿笑个不停。
许榕生一个白眼儿,“笑屁笑你。”
……
“榕生,上山嘛?”
“小叔,这题咋做啊,我不会。”
“成才,不准抄小三儿的作业。”
“榕生,恁上初中嘞。”
“伍六一,打架又不叫我。”
“榕生,我想当兵。”
“学习不中,谁要你。”
“小叔,我想上学。”
“我教你。”
就这样,许榕生在镇上上完了初中,县里上完了高中,终于在十五岁那年考上了大学。
许榕生拿着录取通知书,遮遮掩掩地往屋里走。
老许扛着锄头进了门,正好看见鬼鬼祟祟的许榕生,连忙叫住了,“榕生,恁弄啥哩?藏啥呢?”
许榕生一个激灵,连忙转头,“没,没藏啥。”
老许嘬了口老烟枪,“咦~恁看我信不,从小时候恁都这样,绝对有事儿,快佛。”
许榕生憨笑两声,把怀里的录取通知书塞得更紧了,眼神飘忽。
老许猜测,“谈媳妇儿啦?”
许榕生猛地摇头,“木有木有。”
秀莲从屋后绕出来,“啥,啥媳妇,榕生啊,恁谈媳妇啦?”
许榕生还是摇头。
“恁白不好意思,谈就认真谈,咱可不能做那不好嘞事,恁待对人负责,知道不?”
许榕生点头,“知道,知道。”又连忙摇头,“我木谈。”
老许嘿嘿直笑,许榕生连忙抬头,“爷,恁咋还抽烟,那烟枪是咋上恁手里嘞?”
老许一怔,连忙把烟收起来,“我可没那恁放起来那个,这是我借嘞。”
许榕生无奈,“放恁嘞烟枪,就是不让恁吸,吸烟不好,恁咋就不听。”说着,许榕生上前来,伸出手,“恁给我,借谁嘞,我送回去”
看着许榕生绷着的脸,老许磨磨唧唧地从背后把烟枪抽出来,一脸肉疼地递到许榕生伸出来的手上。许榕生包好,恐吓道,“再让我看见,我把你放嘞老烟叶全烧了。”
老许连忙点头,“不抽,不抽。”
又是十天半个月,老许从镇上回来,正在村口遇见榕生,“榕生,通知书咋还木来?”
许榕生憨笑。
老许恨铁不成钢,破天荒地拍了他一下,“笑,就知道笑。”他叹了口气,“我不管恁,我回家跟恁奶佛去。”
秀莲一脸忧愁,对着老许说,“恁再去打听打听,是不是被人顶替了?前几年大湖乡嘞不出过事嘛。”
老许放下碗,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拢好外套就往外走。
秀莲叫了一声 ,“才回来,恁又弄啥去?”
“我现在就去问,早弄早心静。”说着,就急步往外走。正撞上进门的许榕生。
许榕生连忙扶住往后倒的老许,“爷,恁弄啥去?”
“我再去看看,打听打听恁这咋回事?”
“啥?”
“啥啥啥,一天净知道啥啥啥,通知书还木有下来,恁就不知道急。”
“啊,半个月前小叔就拿回来了啊。”这是刚进门的许三多。
许榕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啥?”这是秀莲和老许震惊的声音,他俩对视一眼,突然一起动了,一个脱鞋,一个那扫把。急冲冲地就往许榕生身上招呼,“刷恁爷奶有意思不?啊!”
许榕生连忙躲闪,顺手抓了许三多挡在前面,三人围着许三多绕圈子,“有木有意思,我问恁,有木有意思?”
许榕生摇头。
老许和秀莲把手里的武器一扔,“通知书拿来。”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老许和秀莲在院子里借着日光端详,“国防科技大学”几个字大咧咧地印在上面。
老许咂咂嘴,“这是啥学校。”
许榕生嗫喏着,小声地回,“军 军校。”
老许一巴掌拍在了许榕生的脑瓜子上,“我佛嘞话恁是一句不听,谁同意恁上军校嘞。”
许榕生直愣愣地戳着,“我想当兵,我想上军校。”
秀莲原地跺脚,老许的手扬起又放下,“恁去当兵了,叫俺俩咋弄,恁爹咋死嘞不知道?那坟里边儿装嘞就两件旧衣裳。”
许榕生和许三多一人扶了一个,“恁先别生气,恁都佛俺爹咋样咋样,我就想看看。”
老许,“有啥好看嘞,有啥好看嘞。”
许榕生,“恁白着急,我学嘞计算机,不上战场,现在也木有仗打了,可安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