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团会议室的晨光,透过彩绘玻璃筛下细碎光斑,落在橡木长桌摊开的报告纸上。
琴指尖轻叩纸面,目光凝在“丘丘人无故退散”“深渊气息莫名消散”的字迹上,眉峰微蹙——这已是三日内第三次收到类似记录。
码头丘丘人突失凶性、望风山地深渊法师黑雾自散,甚至昨日有巡逻队员见一只元素污染的松鼠,靠近某片空地后竟自行抖落了戾气。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模糊影子:目击者或说是灰裙姑娘,或说是转瞬即逝的绿光。
“团长。”安柏快步上前,手里捏着张素描,“这是按码头小孩描述画的,他说救他的姐姐‘脸白得像落了层薄雪,总低着头’。”
琴接过素描,纸上侧影单薄,额前碎发遮眼,窄肩几乎要缩进衣领。
她指尖抚过纸面,忽然想起昨日丽莎递来的古籍——那本被深渊气息啃噬得发黑的魔法书,不知何时竟恢复了米白原纸,书页间还留着丝极淡的清气,像初春草芽刚探出土的味道。
“力量纯粹得很,偏要藏。”丽莎当时靠在书架上,指尖绕着缕紫雷轻笑,“查了商船记录,三天前倒有个叫‘阿砚’的姑娘入境,登记信息只写了‘游历’,干净得像刻意擦过的石板。”
琴合上报告:“安柏,你去码头商户处问问;我去风车巷——昨夜有人说那片空地见过类似绿光。”
风车巷在蒙德城西,巷尾三叶草空地常年绕着风车转来的风。琴沿石板路走,烤土豆香气混着草木气飘来,巷口玛莎婆婆正坐在藤椅上织毛衣,银线在指间绕成圈:“琴团长又巡逻?”
“是呢,玛莎婆婆。”琴放缓脚步,抬手比了比身高,“您见过穿灰裙、脸色很白的姑娘吗?大概这么高。”
婆婆眯眼想了想:“灰裙?哦——前天清晨见她从巷尾跑过,急得像被猫追的麻雀,差点撞翻我菜篮子。我喊她,她头也没回就钻进木桶堆了。”
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巷尾堆着几个半人高的空麦酒桶,桶身被阳光晒得开裂,旁侧蒲公英正举着绒球。
她谢过婆婆,放轻脚步走近——空地草叶沾着露水,靠近木桶堆的地方草色格外鲜绿,土壤里藏着丝净化气息,和古籍上的清气一模一样。
刚要迈步,眼角忽瞥见木桶缝里漏出的灰布角。那布片洗得发白,被风轻轻掀动,下一瞬便猛地往里缩了缩,像怕被看见的蚌壳。
“你好。”琴停下脚步,放柔声音,“我是西风骑士团琴,没恶意,只是想……”
话未毕,桶后突然传来“窸窣”声。不是逃,是躲——那抹灰影竟手脚并用地钻进了最外侧的空桶,紧接着“砰”一声闷响,桶盖重重合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巷尾只剩风车转动的吱呀声,和木桶里极轻的呼吸声,细得像蛛丝。
琴站在桶前,无奈轻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桶里人在发抖,那股净化气息因紧张晃得像风中烛火,却仍带着温柔——连周遭风都慢了些,方才聒噪的麻雀竟落在桶沿,低头梳理起羽毛。
“码头的小孩托我谢你。”琴靠在旁侧木桶上,声音放得更轻,“望风山地的村民也是。你的力量能剥掉深渊戾气,却不伤魔物本身,很温柔。”
她顿了顿,想起婆婆说的“跑得急”:“蒙德最近不太平,风魔龙的事让大家悬着心。若你愿意,骑士团能帮你——至少不必这样躲着。”
又补了句,“不逼你做什么,也不问过去。若只想安静待着,我们帮你留意,不让人扰。”
风卷着蒲公英绒球飘过,落在桶盖上。琴等了片刻,从口袋掏出张纸条和笔,轻轻放在桶沿:“这是骑士团地址,有需要随时来。”
转身走了两步,她回头望了眼——桶盖边缘漏出半缕灰裙,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静静贴在桶壁上。琴弯了弯唇,缓步离开。
木桶里,阿砚攥着衣角的手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松开。桶盖缝隙漏进点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望着桶沿的纸条,指尖颤了颤——骑士团团长知道她?还说要帮她?
方才那声音温得像风神像前的风,没探究,没逼迫,轻轻拂过就散了。
阿砚犹豫许久,才小心翼翼推开桶盖条缝,飞快伸出手捏起纸条,又赶紧合上桶盖。
纸条软乎乎的,字迹清秀却有力。她把纸条塞进布包夹层,贴着心口。心跳仍快,慌意却淡了些。
风从桶缝钻进来,带着巷口烤土豆的香。阿砚缩在桶里听着风车声,忽然觉得——蒙德的风,好像真比别处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