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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烬阁秘,玉簪缘

峙光迟影

沈栖迟直奔那间早已烧焦的阁楼,那片月白色缓缓消失在楼梯扶手处,只留下"蹬蹬蹬"的踏步声,时不时还传来木屑松动的声音。

又到了那扇惊魂之夜门前。

沈栖迟强抑住内心的不适感,"哗﹣-"的一声推开了木门,一股浓烟的遗痕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咳嗽起来。

房间里头似乎还有几人,沈栖迟借着那扇还未完全破碎的琉璃窗暗暗观察着。那人似手察觉到她的目光,刹的回头,正欲拔刀而出,却又看见一位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都主。"

昨夜沈栖迟单身驾马十二里到城门处求援,孤敢的勇气和坚毅不由得让宋长青心长钦佩。眼下见来人是她,虽多有不解却并无多问"未将在此处查案,若郡主无事,便请到别处走走吧。"

"那敢问将军,可否寻得一女尸?"见宋长青脸上神情变了变,"昨日将军领军出城回援家父后,我便在此间住下。哪料这婢女在我的茶水与熏香中下了曼陀罗,竟欲取我性命。我为自保,不得已才用发钗取了她性命。"

宋长青心下了然,不由得再次饮佩她的果断,引着她往里间走,"蹊跷的是,那婢女面容已毁,且右肩上一处皮肤遗烂,明显着有人故意为之。"

面前的女尸脸上已血肉模糊,许作在一旁观察右肩那片皮肤,腥红惊心。沈栖迟也蹲下身来查看,却意外发现尸体的脖颈上竟有六个血洞!"我走后,又有人来过了。"

沈栖迟接过宋长青递来的手帕,掀开一看,蓦然是那支发钗,尾端还沾着干涸的血,显得真像是从那尸身上拔下来似的。沈栖迟不禁冷笑一声。"我这发银只有两端尖锐,一下捅穿这人喉咙,也只会留下两个血洞。"又指了指那尸身脖颈,"可那,分别有六个血洞,而我只捅了一下。"

宋长青脸色变得凝重,转头吩咐手下,"务必查出那伙人的踪迹。"那侍正立即点头衣下,身影从窗外翻了出去。忽又听得一阵脚步声,沈栖迟侧头一看,一名小吏也盯紧了她,"安和郡主,平东将军有清。"

沈栖迟科到他迟早会来寻她,却不想他竟也在此处,便随那小吏走去。方才来驿站的路上,梨落便已将宋云峙的身份背景、职务功绩告知与她。"平东将军是‘四平将军'之一,现下圣上只钦封了宁国公世子宋云峙为平东将军,遣他平定东夷之乱。这位世子也是位有真本事的,年十五便进宋家军务职,随宁国公征战四方;年十七便已训练得一批精兵,成一营长;次年圣上就钦封他为正四品平东将军,此番回京,他定又会受封赏。"

梨落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转,一位少年将军的大概模样也有了雏形。想到他那锋利的一箭,心尖还是颤了颤。

"郡主。"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另一所别院,那小吏推开门,请她进去。沈栖迟也不忸捏,提起裙摆跨槛而入。

今日的雪不大,房里的窗开着,宋云峙就倚在窗旁,面前的案上还摆着一幅地势图,看上去倒颇具雅兴。

见她进来,便往桌上的两个茶杯里添了茶,抬手请她上座。"身体可好些了?"

沈栖迟实了笑,日光从窗外洒进,映得她唇若丹朱,眉如弯月,"劳驾将军,小女子不胜感激。"顿了顿,"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从以报。若将军想知道些什么,直问便是。"

"问了,你便会答么。"

宋云峙将茶壶放下,盖上的气孔还往外冒着白烟,只一刹,就被雪风吹散。他今日身着一身黑色劲装,领口与袖口处仍绣着金线勾出的重明鸟纹,显出几分威严。银冠束发,英姿亮得晃眼。

翩翩佳公子,逸气凌青云。

沈栖迟忽然就想起这句诗,偏过头去看窗外雪,指尖在袖口婆娑着,"不答岂等着背一个违抗军命的罪名?"窗外雪漫天,这里恰能看到城门外之景,十里无人马。"只是看我所答是不是将军所求罢了。"

“许作搜了那女婢的身,一无所获。只是她有肩那处皮肤溃烂,疑点重重。"话点到为止,沈栖迟却已了然,起身绕过对方,在最后方的书桌前坐下。

高台广阔,少女端坐桌前。她持笔的动作很端正,飒飒冷风穿堂而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而沈栖迟微微低头,只看得到鹅蛋型的小脸,垂下的睫毛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倾刻,一只鸟纹便显在纸上,与婢女肩上的纹样无异。

宋云峙踱步至案前,凝目扫过那图案,听见女子声音,"这是那右肩上纹的刺青,原是青色。"沈栖迟搁下笔,"将军可曾见过这纹样?"

对方眉目疏淡,带了些看不懂的晦暗,"毕方。"

这纹样,宋云峙再熟悉不过。数千个日夜,疾梦缠身,唯有这毕方口喷怪火,烈焰雄雄地吞没他。那场隔了四年的大火,深深地烙印于心。

"毕方?"少女也不语,低头垂目,发间的那朵白玉兰随之晃动,令宋云峙拉回了些心绪。"可否问都主一冒昧之事?"

沈栖迟只觉得那"毕方"听起来甚是熟悉,却没有在脑中搜寻到一丝与之相关的影子。见对方也没有往下多说的意思,更不好追问,正打着小算盘,却听见对方的不情之请。

"将军既知冒昧,还要来冒犯?"指尖抚过那黄麻纸,粗糙的质感与平日书写的澄心堂纸截然不同,更像是,带了几分悠远的故事。

"敢问郡主那白玉兰簪从何而来。"两人又从书桌折返回窗边,外头的雪下得忘了些,寒气噌噌地往里冒。

沈栖迟覆手摸上那簪子,金身做的柄,玉质做的花,雕刻的瓣舒展,形态雅致,却不似寻常所见的富丽。"这簪子……

她声音轻得似风拂过,目光落在簪子上,带着几分怅惘,"是亡母所留。"

话音落下,对面的他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滞。"亡母"二字像一颗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他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四年前母亲离去的伤痛倏然涌上心头,他也读懂了她语气里的那丝失落。原来,她也与自己一样,早早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宋云峙看向她的回光里,不觉间便多了几分旁人难察的怜惜﹣﹣那是同经历过相似伤痛后才会有的、近乎本能的心疼。

沈栖迟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轻轻摩挲过簪头,"许是雕工太像,常有人认错。这不是白玉兰。"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他时,眸中已染上几分回忆的暖意,"这是深山含笑。父亲曾与我说,那年他和母亲一同在江南巡查,在一处山涧旁见了,只觉它不似白玉兰那般张扬,开在山野间,素净却自有风骨,便记于心上,回来便请工匠雕了这支簪子。”

那花瓣间带有一种含蓄的生机,仿佛真有一朵深山含笑在那里静静绽放。宋云峙望着那抹素白,再看向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与怀念,心中那份同病相怜的感觉愈发真切。小小的簪子,此时却藏着两个人的心绪,

"原是如此。确实……很配。"配她,也配那份深藏的、不事张扬的思念。话音落定,房里静得能听见香篆燃尽的轻响,方才那句"很配"似还在空气中流转。

沈栖迟掂着簪,宋云峙却眼尖地瞥见金柄处有一行细密的刻痕,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他一怔,唇间那抹笑意微微抿起,"簪柄上似是刻了字?"

"将军可是好眼力。"沈栖迟心中已疑惑万分,一堂堂将军为何对一支簪子如此感兴趣?可她又不好直问,怕唐突到叫人发现了她的小心思,"深山有含笑,静待有心人。"

说着还将那行刻字翻过来,以便对方查看。窗外漏出的天光照清了那行蝇头小楷,笔锋娟秀如临水照花。

"深山有含笑,静待有心人"的小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宋云峙心头炸开。他接过簪子,眸中翻涌着震惊与难以置信。握着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做微泛白。这字迹,这雕工,甚至连玉质的温润触感,都与母亲遗物中的那只旧簪如出一辙﹣﹣母亲在留信中提到,那簪子本是一对,另一支藏着关乎家族旧案的线索,让他务必寻到。他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簪柄上的字……"他抬眸时,已带上几分探究,"倒是别有深意。"

沈栖迟方才见他对这簪子那般动容,想来定是亡母或是这深山含笑脱不了干系。此刻他主动问起刻字,正是探底的良机,"不过是先母留下的念想,刻字兴许是她一时意起罢了。倒是将军,方才见您对这篇子似乎格外关注,莫非……"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尾音绵长,目光如缠丝玛瑙般锁住他,不肯放过他眼底丝毫异动。

宋云峙又噙着抹浅笑,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碧色茶汤在唇间漾开清苦。母亲的嘱托犹在耳畔,这线索至关重大,不能轻易外露,于是避过她的追问转而道:"这簪子与我家中旧物有些许相似,也镌有一行小字,或许……是郡主这诗句的后续。"

话到此处,便戛然而止,他抬眼望向窗外,雪花雪飘絮,似比刚才小了些,仿佛方才那话不过是观景偶感,不肯多言半句。

沈栖迟心头一凛,这人分明是故意悬着话头,不肯轻易吐露半分。便抬手执壶,往对方杯中倒上满满一盏,指尖触到瓷壁传来的温烫,心中已有计较。她将那杯茶轻轻推到对方面前,语气却带了一丝冷意,"将军请用茶。"

茶杯落案时发出清脆一响,像在这片安静中划下道无形界限。再抬头,眼底笑意已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的警告:"此茶初尝甘冽,可若是贪杯,或是明知些中关窍却故意吊人胃口,当心烫了喉头,反而坏了这品茶的兴致。"

宋云峙望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锋芒,又看了看那杯腾着热气茶水,执盏的手微顿,唇边随即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郡主提醒的是,在下自当警醒。"

茶汤入喉,一阵清苦,随后回甘漫开。眼角的争光已瞥见她垂眸时,那抹锋芒藏入睫羽在眼下投出的浅影里,添了几分说不清倒不明的意味。

不久茶底最后一滴坠落在案,溅起细小花痕。宋云峙起身时衣袂扫过桌角,带起的风让烛火猛地一震,两人都没说话,将空气切割成明暗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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