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近乎自虐的勤奋和那点重新燃起的微光,李玉以惊人的毅力通过了研究生考试。然而,踏入阔别已久的大学校园,戴上研究生的身份标识,并不意味着苦难的终结,而是新一轮挣扎的开始。
周围的同学大多青春洋溢,充满未经世事的活力。而他,虽然面容依旧年轻,眼神却沉淀了太多同龄人无法理解的沧桑和疲惫。那三年的时间差,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离在外。他沉默寡言,显得格外“老成”,甚至有些孤僻。长期的自我封闭,让他彻底丧失了与人轻松交往的能力。面对同学善意的招呼,他只会僵硬地点头,笨拙地回应,显得冷漠而疏离。小组讨论时,他常常是沉默的倾听者,即使有想法也难以流畅表达。久而久之,“那个怪人”、“高冷学霸”成了他在同学间的标签。基础虽然补了回来,但在飞速发展的研究领域前沿,他依然是个追赶者。导师布置的文献阅读量巨大且艰深,他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实验室的仪器操作、新的软件模拟,都需要从头学起。熬夜成了常态,图书馆的灯光和实验室的电脑屏幕是他最忠实的伙伴。身体的旧账却时常提醒他——过度的疲惫会引发低烧,胃部也会隐隐作痛,他只能靠意志力强撑。他的导师,以严谨和挑剔著称的孙教授,对这个有着三年神秘空白期、沉默寡言的新弟子,始终带着一丝疑虑。孙教授欣赏他的刻苦,但更看重效率和创造力。在第一次重要的课题组汇报中,李玉因为紧张和对新领域的不够熟悉,表现磕磕绊绊,甚至被孙教授当众指出了几个基础概念的混淆。那一刻,李玉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几乎要窒息,强撑着才没有当场失态。会后,孙教授留下他,语气虽不严厉,却带着审视:“李玉,你的基础不错,也很努力。但这行,光有努力不够。你得快,得更快。你的时间……耽误不起。”
就在李玉被导师的质疑压得喘不过气,在浩如烟海的文献和复杂的实验中焦头烂额时,一个身影主动靠近了他——周予明。周予明是孙教授的得意门生,博士在读,能力出众,在实验室颇有威信。或许是导师的授意,或许单纯是出于对这位“特殊”师弟的好奇和同情,他开始主动帮助李玉。周予明的帮助是具体的、高效的。他会指出李玉文献阅读中的关键点,分享实验操作的技巧,甚至帮他梳理导师模糊指令背后的真实意图。最重要的是,周予明欣赏的是李玉“现在”展现出的钻研精神和在专业上显露的敏锐。他夸赞李玉某个想法新颖,某个数据处理得漂亮。这种认可,基于他当下的努力和才华,没有掺杂那段不堪的过往。在周予明面前,李玉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相对“干净”的轻松。他不必背负沉重的历史包袱,他可以暂时只做“研究生李玉”。因此,李玉对周予明产生了真诚的感激和信赖,在他面前也难得地有了一丝放松,偶尔会露出浅淡的笑意。这种笑容,在简隋英面前,因为混杂着太多爱、愧、怕的情绪,反而显得更加艰难和稀少。
而简隋英从未远离。他像一个隐形的守护者,关注着李玉的每一步挣扎。当李玉在电话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告诉他第一次独立完成实验并得到还不错的数据时,简隋英会毫不吝啬地给予最热烈的赞美:“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声赞美,像强心针一样注入李玉疲惫的身体。简隋英会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人脉,将李玉的研究方向与某个业内知名专家的兴趣点联系起来,制造一次“偶遇”或“研讨会交流”的机会。或者为他提供一些难以获取的数据库权限或珍贵的参考文献。他做得极其小心,总是通过“朋友的朋友”或者“刚好看到”这类借口,竭力维护着李玉敏感的自尊。当简隋英敏锐地察觉到李玉声音里的沙哑和疲惫达到临界点时,他会不由分说地开车到学校,将他从实验室或图书馆里“劫走”。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带他去吃顿好的,或者只是开车在环路上兜风,放点舒缓的音乐,强迫他休息几个小时。他是李玉失控前最后的安全阀。定期体检也雷打不动。简隋英会仔细查看每一份报告,关注着那些代表旧伤隐患和身体承受力的指标。他会根据医生的建议,调整李玉的饮食和作息要求,确保这具刚刚从废墟中爬起的身体,能支撑他攀登学术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