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着帘子,即使那咳嗽声如此陌生而虚弱,简隋英也能百分百确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应,一种灵魂被牵引的剧痛。他猛地抬手,一把掀开了那块肮脏厚重的帆布!
光线骤然涌入昏暗的棚内。
棚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和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地上铺着几张硬纸板和脏污的棉絮,就算是“床”。一个破旧的小煤炉上放着烧黑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苦涩的蒸汽。角落里堆着几个空酒瓶和一些看不出原貌的杂物。
而那个蜷缩在“床”上的人影,在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咳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脸,整个人缩得更紧,像一只受惊的、濒死的困兽。
但简隋英已经看清了。
那确实是李玉。
却又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李玉。
曾经健硕的体格变得异常消瘦,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旧工装里,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和脖颈,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青筋凸起,骨节嶙峋。最刺目的是他的脸——曾经棱角分明、充满生气的脸庞,此刻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得像两个黑洞。脸色是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干裂泛着青紫。他挡着脸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擦伤和冻疮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渗着淡淡的血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棚内只剩下煤炉上药罐沸腾的咕嘟声,和海风穿过铁皮缝隙的呜咽。
李玉似乎从指缝中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颤抖。他猛地放下手臂,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恐惧,然后是浓得化不开的羞愧和绝望。他像被烫到一样,手脚并用地想往后缩,却因为虚弱和棚子的狭小,只是徒劳地撞在冰冷的铁皮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别看…”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得不成句子,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极力压抑的咳嗽冲动,“…走…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