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挽，是当朝丞相的嫡女。今日，我成了皇宫里最可笑的新娘。
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只看得见脚边那片猩红的地毯。绣着金线的龙凤图案仿佛在嘲笑我，连这铺陈都像是特意安排的讽刺——太子要娶的是丞相之女，不是我苏挽。
我端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母亲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太子妃要有太子妃的仪态，进了东宫，一举一动都要像样。”所以我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生怕被人说轻浮。
可我知道，哪怕我再端庄、再守礼，也抵不过他心里那个林月儿。
殿内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谈笑。我知道，那些声音不属于这里。李承泽坐在窗边已经一夜，从戌时初到现在，他没说过一句话，也没靠近过我一步。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但那目光不是看新婚妻子的，而是像在等什么人，又像在等一个梦醒。
我轻轻掐了掐掌心，疼得清醒些。原来，这东宫的第一夜，竟是这样开始的。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个宫女提着食盒进来，动作轻巧，却还是碰到了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她们慌忙低头赔罪，我还没开口，就听见李承泽冷冷地吐出一句：“滚出去。”
两人脸色一白，匆匆退下。临走前还偷偷瞄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藏着点什么，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那是同情，也是幸灾乐祸。
我闭上眼，耳边又响起父亲送我出门时的话：“阿挽，记住你的身份，更要记住你的责任。”
那时我只当是寻常叮嘱，如今想来，怕是他早就知道今日。
李承泽忽然起身，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我没抬头，只听他低声说：“你若觉得委屈，可以回丞相府去。”
我心头一颤，差点笑了出来。回丞相府？我若能回去，还会坐在这里？
我抬起头，看着他逆光而立的轮廓，轻声问：“殿下还要等她多久？”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铜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才说了一句：“你不过是权宜之选。”
我怔住了。
原来，连这层窗户纸，他都不愿替我留着。
“权宜之选……”我低低重复了一遍，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苏挽，从小到大，从未让人瞧见过我落泪。
他终究还是走了，走得毫不犹豫，连背影都没有多停留片刻。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红烛将尽，火光摇曳。我缓缓掀起盖头，映入眼帘的是满室孤寂。
我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她眉眼精致，妆容如画，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与委屈。
我伸手抚过额角，指尖轻轻掠过眉心。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我梳妆，她说：“嫁衣是最难穿的，因为穿上它的人，从此便不再是自己了。”
我当时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
我苏挽，不是来当太子妃的，我是来成全一场政治联姻的。
可我偏不信命。
我褪去嫁衣，换上素色常服，将散落的长发重新绾起，动作利落，一如当年在丞相府书房练字时的模样。
我对着铜镜笑了笑，轻声说：“既然你执意追寻幻影，那我便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天地。”
这一夜的耻辱，终将成为我蜕变的契机。
我不会哭，也不会求。我要做的，是让自己强大到，连他都无法忽视。
窗外传来一阵琴音，悠远绵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微微侧耳，竟觉得那曲调有些熟悉。
是谁？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凉意。远处的御花园里，依稀能看到一道身影，负手而立，白衣胜雪。
那人回头，似有所感，望向我这边。虽隔了老远，但我仍能看清他的脸——眉目如画，神情淡漠，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
我心头一震。
他是谁？
还未等我细想，琴音戛然而止，那道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窗前，久久未动。
这一夜，我失去了太子妃的体面，却找回了苏挽的骨气。
天将破晓，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我，也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隐忍的苏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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