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公司大楼的玻璃幕墙把午后的太阳切成碎片，洒在一楼大厅的灰色地砖上。周明把事故科开具的协查证明递到窗口，工作人员扫了一眼，指了指右侧的自助取号机：“要查已停机号码，得去三楼实名档案室。”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林悦才感到掌心沁出的汗。尾号0707像一枚倒刺，拔不出来，也吞不下去。电梯镜壁映出两人紧绷的下颌线，空气里都是金属的冷味。
档案室的窗口很小，像银行柜台。工作人员接过证明，键盘噼啪一阵，抬头道：“0707原实名登记人——林悦，身份证号与你一致，去年九月二日开户，今年三月二十日强制停机。”
林悦的指尖在台面下骤然收紧。她清楚地记得，去年九月她正在上海参加封闭培训，身份证从未离身。有人复制了她的信息，甚至复制了她的签名——那歪歪扭扭的左手笔迹，在租赁合约上早已出现过一次。
周明察觉她的颤抖，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干燥而稳。他低声问工作人员：“能查到开户时的监控吗？”工作人员摇头：“营业厅监控只保存三个月，早被覆盖。”线索再次断开，像被剪断的胶片，横截面白得刺眼。
走出大楼，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林悦站在树荫下，拨通公司人事部电话，要求出具去年九月培训期间的出勤记录。人事很快发来电子表：培训地点浦东，每日打卡，缺席为零。她把邮件转发给自己，又截屏保存，像抓住一张护身符。
周明却沉默，他低头把铜钥匙抛起又接住，齿口撞击掌心，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半晌，他开口：“敌人离我们很近，近到能拿到你的身份证扫描件，还能在营业厅人脸识别系统里蒙混过关。”
林悦抬眼，目光穿过车流，落在对面广场的大屏上——那里正在播放“山海霓裳”商场展的预告，照片墙在屏幕里闪着银蓝的光。她忽然想起，开展前，甲方曾要求提交主创人员的身份证复印件，用于入场证件制作。而负责收集资料的，是外包活动公司“云图传媒”。
周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心猛地一跳。他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云图传媒”，页面跳出法人信息——法人代表：顾让。那个在仓库里送来胶片、自称档案馆修复师的男人，那个戴着银杏叶胸针、声音温和得像月光的人。
林悦的指尖瞬间冰凉。她想起顾让留在速写本上的那行字——“记忆之外，还有另一段航线”。当时只当是文艺提醒，如今却像预告片里的彩蛋，提前剧透了陷阱。
周明掐灭屏幕，眸色沉得像暴雨前的江面。“去找顾让。”他说，声音低而笃定。他拨通宋栀的电话，让对方查云图传媒的办公地址。宋栀很快发来定位：城西创意园B栋，距离他们不到五公里。
车子调头，驶向创意园。夕阳沉入楼宇缝隙，天边最后一抹光被乌云吞没。周明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却始终没有松开林悦的手。他低声说：“这一次，我们不再等快递，也不再等线索，直接去源头。”
林悦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霓虹上。那些五彩的光斑映在她的瞳孔里，却照不亮心底的迷雾。她不知道顾让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林悦”的复制件在外面流转，但她知道——只要抓住0707的尾巴，就能拽出背后那只隐藏的手。
创意园的霓虹灯牌在雨幕里闪烁，像诱饵，也像警告。车子停在B栋楼下，周明拔下钥匙，铜齿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他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打湿了袖口。林悦紧随其后，高跟鞋踩进水洼，溅起细小的银光。
他们走进电梯，按下十七层。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林悦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却坚定：“如果顾让是导演，那我就要做那个提前剧透的观众。”周明侧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很快被冷意覆盖。
电梯上升，数字一闪一闪，像倒计时。门开的瞬间，他们看见走廊尽头那扇玻璃门上贴着云图传媒的Logo——一朵被线条切割的云，形状酷似纸飞机。门内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却听不见一丝声音，仿佛整层楼被真空包裹。
周明握紧铜钥匙，率先迈步。林悦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鼓，却不再回头。0707的空白，即将被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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