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的桃花开得最盛时,墨瑶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她要嫁的是九重天的二皇子,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第一次来昆仑虚时,就被墨瑶追着打了半座山——只因他误踩了她精心培育的新品种桃花。
"阿瑶,嫁过去可不能再胡闹了。"灵溪为女儿梳着长发,桃木簪穿过青丝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九重天规矩多,受了委屈就回娘家,娘永远给你留着桃花糕。"
墨瑶嘟着嘴,抓过灵溪手里的梳子:"知道啦娘,您都说八百遍了。再说了,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把他的龙须剪下来做拂尘!"
上神站在廊下听着,嘴角噙着笑意。阳光穿过他的发间,鬓角的银丝比往年又多了些,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的温和。他想起当年灵汐也是这样,明明心里舍不得,嘴上却偏要逞强。
婚礼那日,墨瑶穿着九重天的嫁衣,金线绣的凤凰绕着桃花纹,额间朱砂痣被胭脂衬得愈发鲜亮。上神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的青年,将她的手交出去时,声音竟有些发颤:"好好待她,不然......"
"不然岳父大人就用轩辕剑劈了我。"二皇子笑着接话,眼神里满是真诚,"您放心,我会像您护着冥主那样,护她生生世世。"
灵溪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红了眼眶。上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心:"孩子们都长大了。"
是啊,都长大了。墨念已成昆仑虚的新任掌事,行事沉稳得像当年的自己;灵寻在青丘开了家绣坊,专绣桃花纹样,据说九重天的仙子们都抢着要;连最小的墨瑶,也找到了愿意宠她护她的人。
日子渐渐变得清闲。灵溪和上神时常坐在桃林里,看云卷云舒,听风拂叶响。他会给她读新写的剑谱,她会给他讲幽冥司的趣闻,偶尔还会拌嘴,像对刚认识的小情侣。
这日,折颜上神的徒孙送来坛百年陈酿,说是他师父临终前嘱咐,要在他们"相守千年"这日送来。灵溪捧着酒坛笑:"哪有千年,明明才九百九十年。"
"差十年,也算。"上神启开酒封,醇厚的酒香混着桃花香漫开来,"我们还有很多个十年。"
他们坐在老桃树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过三巡,灵溪的脸颊泛起红晕,指着树干上的刻痕笑:"你看,当年你刻的桃花,被虫子蛀了个洞。"
上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确实有个小小的虫洞,像颗歪歪扭扭的泪痣。他忽然低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没关系,我再给你刻一朵。"
他指尖凝聚灵力,在虫洞旁刻了朵并蒂莲,花瓣上还凝着露珠,仿佛风一吹就会滚落。灵溪摸着那新刻的纹路,忽然觉得眼眶发烫:"墨渊,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我也是。"
从年少时的试探,到中年时的相守,再到如今的相依,他们的爱早已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融入了骨血的习惯——习惯了清晨的莲子羹,习惯了练剑时的默契,习惯了看对方鬓角的银丝一天天变多,却依旧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深秋时,墨念带着妻儿回来省亲。小孙子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灵溪,抓着她的衣袖喊"曾祖母"。灵溪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眉眼间熟悉的轮廓,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念汐也是这样扑进自己怀里。
"曾祖母,讲故事。"小孙子揪着她的发间的桃木簪,眼睛亮晶晶的。
灵溪笑着点头,抱着他坐在桃树下,慢慢讲起那些遥远的往事。她讲到昆仑虚的雪,江南的雨,幽冥司的烛火,讲到玄衣上神如何跨越三生三世,找到他的红衣狐仙。
小孙子似懂非懂,却指着天边的晚霞说:"曾祖母,你看,晚霞像曾祖父的剑穗。"
灵溪抬头望去,果然见天边的霞光像极了轩辕剑穗上的红缨,温暖而热烈。上神站在不远处,正听墨念汇报三界琐事,侧脸在霞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来不是定格的瞬间,而是流动的时光——是桃花年年开,是故事代代传,是爱像这昆仑虚的泉水,永远清澈,永远流淌。
这日清晨,灵溪醒来时,发现上神不在身边。她披上外衣走出卧房,看见他正站在桃林深处,对着那株老桃树出神。晨露落在他的发间,像落了层霜。
"在想什么?"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他转身握住她的手,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在想,千年过得真快。"
"快吗?"灵溪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觉得很慢,慢到能记住每一朵桃花开放的模样。"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轻柔得像春风:"那我们就再等千年,看它们再开千年。"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老桃树的枝桠在风中轻摇,仿佛在应和这跨越千年的约定。远处传来墨念练剑的声音,清脆的童声混着剑鸣,像一首生生不息的歌谣。
灵溪望着上神的眼睛,忽然笑了。她知道,他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要这昆仑虚的桃花还在开,只要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这故事就会一直讲下去,讲到时光尽头,讲到星辰陨落。
因为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刹那的惊艳,而是岁月沉淀后的温润,是历经千年风雨,依旧能在桃花林下,笑着说一句:"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