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默念，想牢记你的容颜

故事鲜艳，而结局却搁浅」

——此章推荐BGM《云裳羽衣曲》

姜妩的意识彻底涣散，视线里只剩下翻滚的黑雾

她无力地靠着石壁，身体一点点下滑

连坐直的力气都在流失，下一秒就要彻底陷入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姜无蜷缩在不远处，脸埋在膝盖里

外面那些不肯放弃的挖掘声和呼喊声

还有姜妩那声叹息

像走马灯一样在她混乱的脑子里来回冲撞。

恨吗？

当然恨

恨这个莫名其妙占据了她身份的人

恨她过得比自己好

恨她得到了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争了，抢了，甚至不惜拉上别人一起死

结果呢？

外面那些人，宁愿被炸死也不肯退一步

而眼前这个被她视为仇敌、拖入绝境的人

此刻连恨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安静地等着死亡降临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顶着“姜妩”这个名字时，似乎也曾有过一点点模糊的、对“家”的幻想

不是后来那种发泄式的占有和打骂，而是更早、更朦胧的时候

只是那点幻想，很快就被她自己用赌博、挥霍和暴躁碾得粉碎

而现在，这个“冒牌货”，却实实在在地拥有了她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真可笑啊。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身影

火光映照下，姜妩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发被汗水和灰尘黏住

嘴唇干裂出血，那双总是很清亮的眼睛此刻半阖着，失去了所有神采

姜无的目光在她脸上那道属于自己的旧日轮廓

和右眼眼角那颗碍眼的、独属于对方的褐色小痣上来回移动。

许久，她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挪了过去。

动作很轻，没有惊动似乎已经半昏迷的姜妩。

她在姜妩身边停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完整、料子稍厚的外套——

也是她当初“姜妩”身份下的旧物之一

她有些笨拙地将外套脱了下来。

然后，她抬起手，用那件外套，轻轻地捂住了姜妩的口鼻

布料粗糙，带着她身上的体温和尘土气，却勉强能隔开一点灼热呛人的浓烟。

姜妩似乎被这动作惊扰，睫毛颤动了一下

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无那张布满血痂和黑灰的脸。

姜无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干涩嘶哑，几乎听不清：

姜无……他们挖不通这里的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极低的声音，凑近姜妩耳边，快速说道：

姜无供桌后面……右边墙角……

姜无第三块松动的石板……下面……有洞……通外面……

姜无我……我以前挖的……想藏钱……

那是很久以前，她还没彻底堕落时，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后来忘了，或者说，觉得用不上了

姜妩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意识挣扎着想要凝聚，却徒劳无功。

姜无看着她涣散的眼神，抿了抿唇

又飞快地说了一句，声音更低

姜无……对不起

说完，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

将姜妩的身体往供桌的方向猛地一推！

姜妩本就脱力，被这一推，身不由己地顺着力道滚向墙角

身体撞到坚硬的石壁，带来一阵钝痛，却也让模糊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供桌……

右边墙角……

求生的本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挣扎着，用手在墙壁上摸索，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松动的石板。

就是这里！

她用肩膀顶，用指甲抠，终于将那石板撬开一道缝隙！

一股清凉许多的空气从缝隙中涌出！

下面，果然是一个黑黢黢的、狭窄的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姜妩回头看了一眼。

姜无还坐在刚才的地方，火光在她身后跳跃

她没有再看姜妩，只是微微低着头

姜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丝气音。

她咬咬牙，不再迟疑

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通道比她想象的更窄更陡，几乎是用爬的

尖锐的石块不断刮擦着伤口，带来新的疼痛

但前方那一点微弱的空气，成了支撑她的唯一动力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脱力晕过去时，前方忽然一空！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眼前不再是逼仄的石壁，而是模糊的树木轮廓！

她出来了！

在山的另一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灌木丛后

她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却带着生的希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近的巨响，从她刚刚爬出的山体内部传来！

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她甚至被震得翻滚了一圈！

她趴在地上，惊骇地回头望去。

只见她爬出来的那个山坡，伴随着巨响和冲天的尘土，大片山石轰然塌陷、滑落！

那个小小的洞口，连同周围的一切，瞬间被无数吨的泥土和岩石彻底掩埋、夯实

再无半点痕迹

一切声音，火光，浓烟，还有……

那个人

都被永远地封死在了地底

姜妩怔怔地看着那堆新鲜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狰狞的乱石土堆

过了很久。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顺着她沾染尘土的脸颊滑落，滚进领口，消失不见。

只有一滴。

她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抹了一下脸，然后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