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铜锅还温着余烬。沈青禾醒时指尖触到一片暖，萧彻正坐在灶边添柴，玄色衣袍换了粗布短衫，袖口沾着些灶灰，倒像从未去漠北待过五年，只是寻常晨起煮茶的模样。
“醒了？”他回头时眼底还带着惺忪，指尖捏着的柴火却放得稳当，“水快沸了，今年的春茶芽尖我瞧着嫩，煮奶绿正好。”沈青禾坐起身，看见窗台新摆了株野茶，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是萧彻昨日从行囊里取出来的，说漠北的野茶耐冻，移栽到江南该能活。
她走过去帮着洗茶盏，指尖擦过釉面上的双鱼纹，忽然想起五年前萧彻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晨光。那时她把这对茶盏包了三层锦布塞进他行囊，说等他回来，要用这盏喝新茶。如今茶盏还亮着，只是杯沿多了圈细浅的包浆，想来是他在漠北时常摩挲。
“苏掌柜今早该来送新采的茶青。”沈青禾往锅里加红糖时，听见院外传来铜铃响，萧彻已经先一步开了门。苏掌柜肩上扛着竹筐，看见萧彻时愣了愣，随即笑出满脸皱纹：“我就说昨夜听见你家铜铃响，果然是萧小哥回来了！”
竹筐里的茶青还带着露水，萧彻伸手捻了片芽尖，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舒展开：“比漠北的野茶甜，青禾煮茶的手艺该更好了。”沈青禾耳尖发烫，转身往灶间走，却被萧彻拽住手腕。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皮肤，带着些痒意：“我跟你一起煮，当年你教我的步骤，我可没忘。”
灶火噼啪作响，两人围着铜锅站着，萧彻往锅里加茶青的动作有些生涩，却没洒出来半片。沈青禾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年他刚学煮茶，把红糖放多了，苦着脸说要把茶倒掉，还是她笑着尝了一口，说甜些才好记。
“当年你说，茶要煮得慢，日子才过得稳。”萧彻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翻滚的茶汤上，“在漠北的夜里，我总想起你煮茶的样子，火不能太旺，糖要分三次加，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对。”沈青禾低头搅着茶汤，看见水面映出两人的影子，像极了茶树上交缠的刻痕。
茶煮好时，苏掌柜已经走了，留下一筐新采的桂花。萧彻取了个粗瓷罐，把桂花和茶芽混在一起，说要腌成桂花茶，等冬日煮来喝。沈青禾靠在他肩上，闻着茶香混着桂花香，忽然觉得五年的等待，都藏在这茶汤里了——苦过，却终有回甘。
午后阳光正好，两人拿着铁锹去窗边挖坑，要种那株漠北的野茶。萧彻挖坑时，沈青禾蹲在旁边，看见他靴子上的黄沙还没洗干净，却已经开始规划明年的茶园：“等这株活了，我们再种些龙井，你不是喜欢喝龙井配点心吗？”
“还要在茶树下刻字。”沈青禾忽然说，指尖划过野茶的树干，“刻上今年的日子，还有‘彻禾’，以后每年都刻，让它的年轮里，都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萧彻停下手里的活，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带着灶火的温度：“好，以后每一年，都刻。”
野茶种好时，夕阳已经漫过院墙。萧彻打来清水，小心地浇在树根上，沈青禾站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五年的等待，就像煮一壶茶，慢是慢了些，却终究等来了最暖的茶汤。夜风又起，铜锅已经洗干净晾在院里，茶树上的月光还在，只是这一次，等的人再也不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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