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的那句“下次再说吧”和那扇拒人千里的破门板,像是两根生锈的钉子,不轻不重地楔在了平安京头号贵公子的面子工程上。
“不见客。忙着呢。下次再说。”
九个字(算上语气助词十三个),简单粗暴,组合在一起的效果,堪比在源氏那无往不利、完美无瑕、连头发丝都闪耀着光辉的社交金身上,精准地划拉出三道细细的裂痕。
光君公子自然不缺女人趋奉。缺的,恰恰是这点……硌得慌的沙砾感。
回到二条院那富丽堂皇、熏香袭人的居所,那几件在初晨阳光下惊鸿一瞥的、挂得像破抹布的古老华服碎片,非但没有在记忆中褪色,反而愈发清晰。那个隔着破门、听声音也懒得起身、直接甩出“不见”二字的模糊形象,在源氏公子那颗饱受鲜花与甜蜜滋养的心里,如同投入湖心的顽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大过一圈。
中将大人所言不虚。怪!太怪了!怪得挠心挠肺!
源氏靠在凭肘几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洁如玉的漆面,深如幽潭的双眸映着灯火,跳跃着一种名为“兴致盎然”的火苗。寻常美人唾手可得,反倒无趣。越是怪诞离奇、越是难以接近、越是看似毫无章法的……越能燃起他心底那份被隐藏得很深的……征服欲?
“公子,”他的近侍小童,一位眉清目秀、名为藏人少将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趋近,恭敬地呈上一份制作精美、带着淡雅香气的名册,“明晚六条邸的赏樱宴,女房们已拟好了主宾名单,请您过目……” 名单上自然是平安京叫得上名号的顶级贵女及夫人。
源氏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藤壶女御、葵上、槿姬……皆是花团锦簇,风雅无边。他心中却无端浮现出那座破宅、那个晾晒在华光下的粗糙场景、那道隔着门板显得粗声粗气又懒洋洋的拒绝。
这些贵女,哪一个不是精心养护的绝世名花?在源氏眼中,她们精致得如同瓷瓶里每日更换的时新花朵,姿态完美,吐纳芬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浸透在风雅的诗句和不胜凉风的娇怯里。
名花?花瓶里的装饰罢了。
他挥了挥手,意兴阑珊,仿佛名册上不是美女而是菜摊账本:“搁着吧。” 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座破败的荒宅深处。
“公子似乎……对那位常陆亲王家的……?” 藏人少将察言观色,试探着问。源氏对末摘花“深不可测”的风评已是府中半公开的秘密。
源氏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其微小、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合上眼,似乎在回味那种粗糙的、带着尘土和草腥的别样“芬芳”。
名花易得,固然可赏。但有些风景,独一份地杵在荒山野岭的碎石堆里,用最倔强的姿态沐浴着最赤裸的风霜雨露,拒绝一切雕饰与靠近……岂不更是……难得?
越想,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火焰越是难以压抑。
次日清晨,二条院那由顶级园丁精心打理、寸寸土地都流淌着匠心和金钱的花圃里,几株堪称“奇珍”的盆栽被小心翼翼地遴选出来。
一盆是价值连城的“月下美人”种苗,只在深宵开放、花瓣如同凝脂、传说能引来萤火虫缠绕的小花树,娇弱得如同初生婴儿,需要侍从专门在夜晚守候看护。另一盆则是南国珍品,拥有罕见五色花瓣、如同朝霞初现般绚烂的山茶,其培育之艰辛,花期之难料,耗费的银钱足够京中寻常小户吃上两年。还有两盆开得正盛的四季海棠,盆体竟是整块青玉雕琢成祥云瑞兽模样,花朵艳红欲滴,光是那玉盆都足够买下末摘花那破宅三个来回。
这些不是普通的盆栽。它们是源氏公子社交场上无声的利器,是暗示,是邀请。送哪家女郎几盆花,往往意味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青睐信号。而这信号在平安京的规矩里,也如同写好了剧本的开场白。贵女们收到这些暗示,通常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选择一个清风徐徐、光线柔和、花香能隐隐飘散的时刻,坐在靠近窗棂的幽雅位置,手里持着一个精巧的银质或玉质水浇壶(务必是名家制作),姿态轻盈娇媚,动作如行云流水,在阳光下、在庭院一角、在水汽氤氲中,以最柔弱、最赏心悦目的姿态,为这几株名花浇水。当然,务必确保能“恰好”被路过、拜访、或者特意等候在附近的源氏公子或者其他关键人物看到。其效果等于在社交平台发送了一张精心构图、光线完美、文案优雅的九宫格自拍写真。
这是名花与名花的互动,是写进平安京风雅社交基本法的浪漫桥段。
源氏公子亲手抚过那株娇贵的月下美人嫩叶,仿佛已经透过时空的帘幕,看到了那破败宅院里发生的一幕:那位顶着“深不可测”光环的末摘花小姐,在收到这些名花后,是否会也遵循这古老的剧本?在贫瘠荒草中,手持着或许只是个破陶罐做的浇水容器,姿态却带着与众不同的苍凉倔强……如同她挂起来的那些古老华服一样?那画面,该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藏人。” 源氏公子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愉悦和隐隐的期待,“将这几盆……送到常陆亲王那位小姐府上。就说,”他微微停顿,斟酌了一个措辞,既要体现礼貌,又不宜过于热切,“就说,‘源氏闻小姐雅致,敬献芳植数株,聊表心意。’”
藏人少将恭敬领命,立刻安排牛车和人手。几名干净利落的杂役仆从,如同运送着御赐贡品般,小心翼翼地将这几盆沉甸甸(指价值)的暗示抬上了车,向着那座闻名京师的破败宅邸出发。
与此同时,李蔓正经历着穿越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家庭卫生运动”——虽然主要是为了她自己那岌岌可危的鼻子卫生。
前一天把“打褂”和“细长”挂出去晒了足足一天,效果……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那深入骨髓的霉腐味儿像是盘踞在织物纤维里的千年老鬼,赖着不走了!顶多是晒出了一点“日光消毒水”和新鲜尘土混合的……另类气息。
“不行!必须开窗!换气!大扫除!” 李蔓顶着她那盏行走的红灯,对着黑洞洞的偏院发出战斗檄文。她感觉自己的鼻腔都快被腌成了酱菜厂的样品展示窗!
老侍女惊恐的劝阻被她选择性忽略:“小姐!万万不可!庭户洞开,恐被窥视!风邪入体……”
“窥个头!窥个屁!这破地方除了野猫野狗就是地鼠!还风邪?再这么捂下去我先熏死自己了!”李蔓爆发了。她撸起那件充当睡衣的破单衣袖子(虽然袖子窄小撸不到手肘),化身暴走扫地僧。
她冲到黑洞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积满灰尘、仿佛百年未曾开合过的巨大木板窗。她使出了超市大妈抢打折鸡蛋的洪荒之力,用肩膀猛撞!“砰!砰!砰!” 带着她全部体重的撞击声在黑乎乎的廊道里如同炸雷。老朽的木插销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嘎吱嘎吱……“哐当!”一声巨响,两扇厚重的木板窗终于被撞开了!大片、带着泥土和草叶气息的、略显清凉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呼——”李蔓被扑面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但看着那敞开的窗口和涌入的光线,成就感油然而生。她如法炮制,又冲向了另外几处看起来像是窗户或者缝隙的“密闭结构”。一时间,沉闷了不知多少年的破宅偏院,充满了暴力破拆的噪音、仆妇们倒吸冷气的嘶声和老侍女绝望的呜咽:
“小姐!不可啊!礼数!……”
“呸!礼数能当消毒喷雾用吗?”
“祖宗规矩……”
“祖宗!祖宗要知道自己后人被活活捂死在一堆长毛的破布里,气得棺材板都能当飞毯!”
就在这片鸡飞狗跳、充满建设性破坏(主要是李蔓在破坏,仆妇们在哀嚎)的混乱现场。一个穿着浅青色仆役服、显得格外干净利索的小厮,表情带着点格格不入的正式与紧张,由一名同样惊惶不安的老仆人领着,小心翼翼地穿过破烂不堪的前院,踏入了“硝烟弥漫”的偏院廊下。
小厮手里捧着一个极其精美的漆木托盘,托盘上垫着雪白的丝绸,丝绸之上……并没有预想中的书信或者其他物件。托盘里放的,赫然是一个巴掌大小、雕工繁复、金光闪闪的……金制小水浇壶?!
在李蔓气喘吁吁、灰尘满头满脸、单衣蹭得又脏又破、鼻孔下面还沾着一点可疑的蜘蛛网的狼狈时刻,这位小厮表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隐隐的敬畏(毕竟坊间传言太过神奇),在距离李蔓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不敢看李蔓的脸(红鼻头威力依旧),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朽木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恭敬,如同背诵公文:
“贵女安。小人是二条院源氏府上仆役。奉主君之命,特奉上‘月下美人’、‘五色霞山茶’及‘四季海棠’各一株,聊表敬慕之意。” 他示意了一下后面几个同样穿着二条院仆役服、抬着沉重玉盆和木架的杂役。然后,他恭敬地、几乎是举案齐眉般,将那个重得离谱的金水壶往前递出,声音拔高,确保信息传递无歧义:“主君特意交代小人,将此物一并呈上——此乃名家所制金水浇壶,专为侍弄此等灵植所用。”
言下之意,简直不能更直白:工具都给你配齐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李蔓:“……”
她正和一个顽固卡在木头窗框缝隙里的死老鼠尸体作斗争,闻言直起腰,顶着一脑袋灰,茫然地看看那托盘里金光闪闪、亮得能晃瞎狗眼的小壶,又转头望望门外那几个杂役小心翼翼抬进来的、开得妖娆娇艳、盆体华丽到让她想起老家银行保险柜的一盆盆“奢侈品”。
源氏?浇花壶?月下美人?五色霞山茶?四季海棠?
几个关键词在李蔓那尚处于“大扫除破坏模式”的大脑里弹窗滚动播放,CPU因为运转过载发出冒烟的糊味。
两秒钟的彻底宕机后。
“哦。” 李蔓发出一个极其平淡、平淡到毫无波纹的单音节回应。脸上的表情甚至连疑惑都懒得多给几分。她顺手从旁边的工具堆(她收集来的破木棍和半块破瓦片)里抓起一把豁了口的、锈迹斑斑的旧铁铲(也不知老侍女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然后,在全场所有眼睛(包括老侍女惊惧交加、二条院仆人茫然困惑)的注视下,她用那把破铁铲,像铲垃圾一样,动作粗暴直接,三下五除二,把那个金光闪闪、价值不菲、代表着源氏公子独特暗示的金水浇壶,从托盘的丝绸上“哐当”一声给……扒拉了下来!
金水壶在布满灰尘的破木地板上弹跳翻滚了几下,滚落在阴暗的角落,壶嘴在地上刮出一道浅浅的金痕。
小厮的脸瞬间白了!瞳孔地震!
李蔓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地上的金壶。她拎着那把生锈的破铲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偏院廊道,目标明确地冲向后院那片自她穿越以来就被她划为“未来堆肥中心预备区”的荒芜角落。
那是庭院最边缘、靠近倒塌墙基和疯长荆棘的地方,土地贫瘠板结,常年处于阴影之下,杂草都长得蔫了吧唧。此刻,那里除了几块风化的碎砖石和几丛苟延残喘的厥类,没有任何生机。李蔓走到角落最深处、环境最“恶劣”的地方。
她把手里的破铲子往旁边一丢,压根没用!直接上手!弯腰,像搬运免费公司发放的劣质盆栽一样,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抓起那盆分量感十足(指价值,不包括物理重量)的五色霞山茶连带着它那个沉重的青玉祥云瑞兽盆!对准那片坑洼不平、碎石嶙峋、连杂草都不爱待的破地方,“噗通”一声!
连盆带土带花!
直接往地上一墩!
动作之随意粗暴,堪比在菜市场里扔颗蔫白菜!
接着是那娇弱无比的月下美人小苗!同样待遇!“噗通”一声扔在五色山茶旁边,可怜的小花苗在破土里弹跳了两下。
最后是那两盆沉甸甸的四季海棠加青玉盆!“噗通!噗通!” 两声闷响,砸在了两位“芳邻”的身边!
尘土飞扬!枝叶乱颤!
价值连城、代表了平安京顶流审美的名花贵胄,在尘土和碎石中,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堆被遗弃在垃圾场的塑料花!
李蔓叉着腰,看着自己“整理绿化”的成果(虽然效果堪比赛博朋克风垃圾堆),抬手抹了一把沾满灰尘混着汗水的额头,鼻尖那颗红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夺目。她呼出一口浊气,总结性发言伴随着对源氏公子发自灵魂的不解与嫌弃:
“浇花?麻烦死了!” 语气如同抱怨公司强制加班,“浇死掉了还得我刨坑埋!累死了!放这儿自生自灭拉倒!” 她转身,对着那位看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二条院小厮以及一堆同样石化的杂役仆从挥挥手,如同赶苍蝇,“行了,东西送到了。回吧!谢了啊!”
说完,她看都没再看那堆价值连城的“麻烦”一眼,抄起地上的破铁铲,继续冲回她的“卫生战斗一线”,边走边喊:“老太!发什么呆!赶紧把后面那扇窗也给我撞开!今天不开窗通风不罢休!”
寂静。
后院角落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风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名贵茶花和娇弱月下美人蔫掉的花瓣上滚过。
二条院小厮的脸色已经从煞白变成了濒死的铁青。他感觉自己刚才经历的不是一次普通的送信差事,而是目睹了一场足以载入平安京社交灾难史册的、行为极其怪诞的……祭祀?献祭给荒神的祭品?
他颤抖着双手,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专业素养,捡起那个被摔在角落、沾满灰尘、金光暗淡了一小块的“祭品主壶”——那只象征着娇弱、怜惜、暗示着浇水场景的金壶,此刻触手冰凉,宛如一块死铁。
他,和他带来的人,带着这几件“祭品”(盆花实在太大太重无法立刻带走),如同逃离鬼蜮般,仓惶无比地退出了这座充斥着暴力破拆声、灰尘味和……无法理解的神奇氛围的破败邸宅。
一路沉默地回到富丽堂皇的二条院。
站在源氏公子面前复命时,这位口齿伶俐的小厮,声音是哆嗦的,描述是破碎的:
“小人……小人将花……送……送到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只沾满尘土、象征意义已彻底被摔成稀碎的可怜金壶,“……末……那位……那位小姐,接过了金浇壶……”
源氏靠在凭肘几上,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期待。月下美人……她或许在等待那个清冷的夜晚?或者会在黄昏?用这精巧的金壶,为那娇贵的花朵在无人处默默注入生命?这无声的静默付出,何尝不是另一种……心意相通?
“……然……然后……”小厮咽了口唾沫,舌头像是打了结,“小……小姐她……她拿起一把……生锈……铁铲……把……把金壶……铲……铲到地上了……”
铲……铲到地上?源氏微微蹙眉,笑意还在唇角未散。嗯……不拘小节?真性情?
“……接着……”小厮的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像是被迫汇报最恐怖的灵异事件,“她……她没用壶……也没浇花……”
源氏眼中光芒闪烁:果然如此?她不屑于用这匠气十足的金壶?她自有她的方式?更……天然的……?
“……她……她就直接上手……抓起那盆五色山茶……连盆带花……扔……扔在了后院……最破……最脏……全是烂石头杂草堆……墙角犄角旮旯……”
扔?
源氏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冰封!前倾的身体僵在了半途。
“……接着……是月下美人和那两盆海棠……也是……也是扔……扔在旁边……噗通噗通的……”小厮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复述着李蔓的“名言”,“小姐还……还说……‘浇花?麻烦死了!浇死掉了还得我刨坑埋!累死了!放这儿自生自灭拉倒!’”
一片死寂。
二条院这间被顶级香料熏染得如同仙境的内室,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实质的冰,然后又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敲碎!
源氏公子那双足以点亮黑夜的星辰眼眸,此刻如同被黑洞吞噬,里面翻涌着风暴前最纯粹的死寂。期待?温情?瞬间被碾碎成粉末!
她……不屑于浇花?是因为……嫌弃这是向他示好?嫌弃这些花……本身?!认为这些费尽心思的珍品……麻烦?无用?甚至……累赘?!
嫌麻烦?!还怕花死了要她埋?!
一股从未品尝过的……巨大的挫折感!混杂着一种被彻底轻视、被扔在垃圾堆里的荒谬和……刺痛!
然后,那股挫败感在他那颗追求新奇与极致的大脑高速运转下,在死寂的灰烬里,骤然升腾起一种更猛烈、更夺目的火焰!
她……竟已超脱至此?!连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至美、连世俗精心设计的风雅调情……都视若无物?!甚至……觉得麻烦?!觉得是负担?!觉得是……需要掩埋的垃圾?!
这不是怪癖!这分明是……洞悉了繁华虚妄、看透了风月无聊后,返璞归真、遗世独立的大彻大悟!!
源氏那双死寂的眸子深处,被名为“震撼”的情绪重新点燃!光芒灼热得惊人!那几株被扔在碎石荒草中的名花形象,在他眼中瞬间升华,如同被赋予了某种决绝超拔的象征意义!
“呵……” 一声极其轻微、含义复杂到了极点的轻笑,从他那形状完美的薄唇中逸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末摘花!
名花堆砌的花园?
虚伪雕琢的风雅?
刻意为之的示弱?
在绝对的“本真”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值一提?!
源氏挥了挥手,让小厮等人退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凭肘几后,沉默了许久,指尖摩挲着那柄冰凉的折扇。最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二条院精致得如同画片般的人工庭园,唇边缓缓勾起了一抹带着狂热崇拜意味的复杂弧度。
这平安京……竟真有人能做到如此彻底的……无欲无求?
而此时的破败荒宅后院角落,那几株被主人无情遗弃的月下美人、五色霞山茶和四季海棠,在贫瘠的土壤和阴冷的角落里,于晚风中,蔫蔫地、极其委屈地抖动了一下凋零的花瓣。
麻烦?它们自己也很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