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忽明忽暗。
阿木把处理好的野兔串在削尖的木棍上，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溅起细小的火星，空气中很快弥漫开诱人的肉香。
林青芜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蹭着地面。从昨天到现在，她只吃了一个干硬的窝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阿木像是没听见，专注地转动着木棍，时不时撒上一点随身带的盐巴和香料。直到兔肉烤得金黄流油，他才把其中一串递过来：“吃吧。”
“……谢谢。”林青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兔肉滚烫，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外皮焦脆，内里鲜嫩，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香，比她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她吃得很慢，努力克制着狼吞虎咽的冲动。阿木也拿起另一串吃了起来，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和偶尔的咀嚼声在山洞里回荡。
吃饱喝足，林青芜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疲惫也涌了上来。阿木把火堆添了些柴，让火势保持着，然后往旁边挪了挪，靠在洞壁上，闭上眼睛：“我守上半夜，你睡吧，下半夜换你。”
林青芜愣了一下：“我……我不会守夜。”
“不用做什么，”阿木闭着眼睛说，“只要别让火灭了，听到奇怪的动静叫醒我就行。”
“哦……好。”
林青芜点点头，找了个离火堆近点的地方坐下，抱着膝盖，却没有立刻睡着。她看着跳动的火焰，脑子里乱糟糟的。
阿木看起来不像坏人，但萍水相逢，她还是不敢完全放松警惕。更让她纠结的是，到底要不要跟着阿木去黑风口。
东边……墨昀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那个神秘的令牌，那个没说完的名字，还有那块神奇的青石，似乎都在牵引着她往东边去。
可是，修仙者的世界那么危险，她一个刚刚能感受到点灵气的凡人，进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前路一片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终于战胜了杂念，林青芜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靠在洞壁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三年前，爹娘还在，家里虽然穷，但总是暖暖的。娘在灶台前做饭，爹在院子里编竹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层金子……
“醒醒！”
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林青芜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只见阿木脸色凝重地站在她面前，手里紧紧握着弓箭，眼神锐利地盯着洞口。
“怎……怎么了？”林青芜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张地站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洞口。
外面依旧是漆黑的夜，只能看到洞口外摇曳的树影，和偶尔掠过的风声。
“有动静。”阿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惕，“不止一个人。”
林青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青石和令牌，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是玄清门的人吗？他们找来了？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去，果然听到洞口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交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语气里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躲起来！”阿木低声说了一句，指了指山洞深处一个凹陷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枯枝败叶，正好可以藏身。
林青芜不敢犹豫，立刻猫着腰躲了过去，用枯枝败叶把自己盖好，只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洞口。
阿木则吹熄了火堆，山洞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他悄无声息地退到洞口侧面的阴影里，拉开了弓箭，箭尖对准了洞口。
很快，几个黑影出现在洞口，鬼鬼祟祟地探了探头，然后走了进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青芜看清了他们的样子。一共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贪婪和凶光的眼睛。他们手里都拿着刀，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大，这里好像有人来过，还有火堆的味道。”一个瘦高个的黑衣人低声说道。
被称为老大的是个矮胖的黑衣人，他环顾了一下山洞，冷哼一声：“看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闯进来了。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角落！”
“是！”
三个黑衣人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山洞里翻找。他们的动作粗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吓得林青芜大气都不敢喘，紧紧攥着怀里的青石，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些人是谁？看起来不像是玄清门的修仙者，倒像是……山匪？
青苍山附近偶尔会有山匪出没，抢劫过路的商人和猎户，只是很少有人敢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阿木还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老大，这里有烤兔子的骨头！”一个黑衣人发现了他们吃剩下的骨头，喊道。
“看来人没走远，”矮胖黑衣人阴恻恻地笑了笑，“说不定就在附近。给我仔细找！找到人，男的杀了，女的……嘿嘿，带回寨子里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污言秽语传入耳中，林青芜只觉得一阵恶心和恐惧，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朝着她藏身的角落走了过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林青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救。
“咻！”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那个黑衣人的肩膀！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有埋伏！”矮胖黑衣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戒备！”
另外两个黑衣人立刻拔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阿木从阴影里跳了出来，手里的弓箭再次拉满，对准了矮胖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哼，原来是个不知死活的猎户！”矮胖黑衣人看清阿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兄弟们，一起上，宰了他！”
两个黑衣人立刻挥舞着刀，朝着阿木冲了过去。
阿木身手矫健，虽然手里只有一把弓箭，但动作灵活，不断地躲避着刀锋，同时寻找机会反击。他一脚踹开一个黑衣人的刀，顺手夺过对方腰间的匕首，反手刺向另一个黑衣人的腹部！
“噗嗤！”匕首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那个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剩下的那个黑衣人和被射伤肩膀的黑衣人见状，都有些害怕，脚步迟疑了起来。
“废物！”矮胖黑衣人怒喝一声，亲自提着刀冲了上去，“连个猎户都对付不了，留你们何用！”
他的刀法显然比另外两个黑衣人厉害得多，刀刀狠辣，招招致命。阿木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只是个猎户，没有系统学过武功，很快就落入了下风，左支右绌，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口。
林青芜躲在角落里，看得心急如焚。她想帮忙，却手无寸铁，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怀里的青石又开始微微发热。
这一次，那股暖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流淌，让她原本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体，竟然变得灵活了一些。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细微的光点变得活跃起来，像是在呼应着她的情绪。
“拼了！”
林青芜咬紧牙关，抓起身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趁着矮胖黑衣人正全神贯注地对付阿木，从藏身的角落里冲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矮胖黑衣人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矮胖黑衣人动作一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了林青芜一眼，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晕了过去。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都惊呆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女竟然敢动手，还一击得手。
阿木抓住这个机会，忍着身上的伤痛，冲上去一脚踹倒那个没受伤的黑衣人，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别动！”
被射伤肩膀的黑衣人见状，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冲出山洞，消失在夜色里。
阿木也没去追，只是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被制服的黑衣人。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林青芜扔掉手里的石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矮胖黑衣人和被制服的黑衣人，还有地上的尸体，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瞬间的勇气，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现在冷静下来，后怕才如潮水般涌来。
“你……”阿木看着林青芜，眼神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你不怕吗？”
林青芜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带着颤抖：“怕……但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欺负。”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虽然很淡，却像冰雪初融，让他原本有些冷硬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多谢。”他低声说道。
他没有再追问林青芜的来历，只是用绳子把被制服的黑衣人和晕过去的矮胖黑衣人捆了起来，扔在山洞角落里。然后他重新升起火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用干净的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他们是黑风寨的人。”阿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一群无恶不作的山匪，没想到这次敢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林青芜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黑风寨的山匪。她以前在镇上听过黑风寨的名头，据说极其凶残，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
“我们……我们把他们杀了吗？”林青芜看着地上的尸体，还有被捆起来的两个山匪，有些害怕地问道。
“那个死了，”阿木指了指被他用匕首刺死的黑衣人，“这两个留着，明天天亮了，送到附近的镇衙去。”
林青芜点点头，没再说话。经历了刚才的打斗，她再也睡不着了，只是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心里却平静了不少。
刚才那一刻，她虽然害怕，但当她举起石头砸下去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掌控自己命运的错觉。
也许，离开林家坳，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阿木突然开口，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真的只是来采草药的？”
林青芜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阿木真诚的眼睛，决定说一半实话：“我……我惹上了一些麻烦，不能回林家坳了，所以想往东边去，找个地方躲一躲。”
她没说修仙者的事，只说是惹了麻烦。
阿木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是什么麻烦，只是说道：“黑风口确实在东边，那里地势险要，是进入更东边山脉的必经之路。不过那里也很危险，不仅有妖兽，还有可能遇到黑风寨的其他山匪。”
“妖兽？”林青芜愣了一下，这个词她只在话本里见过。
“嗯，”阿木点点头，“青苍山深处有一些开启了灵智的野兽，叫做妖兽，比普通的野兽厉害得多，有些甚至能吐火喷水。”
林青芜听得心惊肉跳，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似乎正在被一点点颠覆。
“那……我们还要去黑风口吗？”她有些犹豫地问道。
阿木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去。绕开黑风口，要多走好几天的路，而且更危险。只要小心点，应该能过去。”
林青芜咬了咬嘴唇，心里做了决定。
“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管东边有什么在等着她，不管前路有多危险，她都要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从她离开林家坳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路，只能往前。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怀里，那块青灰色的石头，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她的决心。而在遥远的天际，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青苍山的方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