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处暑那天开始下的。
我蹲在废品站角落翻找旧报纸时,裤脚被浸得发沉。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像有人把生锈的剪刀泡在隔夜茶里。突然指尖触到张硬纸,抽出来一看,是张烫金请柬,边缘卷得像朵枯萎的喇叭花。
“骨瓷镇诚邀林砚先生莅临,共赴第三届釉色博览会。”
墨迹泛着青黑,像是用毛笔蘸着雨水写的。右下角盖着枚印章,刻着“窑神府”三个字,笔画间嵌着些细碎的白渣,凑近了看,竟像是骨头磨成的粉。
“这玩意儿也有人扔?”废品站老板王秃子叼着烟走过来,黄牙咬着烟蒂,“前几年总有人来收这种老请柬,说是什么骨瓷镇的,听着就晦气。”
我捏着请柬的手指突然发痒,低头看见指腹上沾了点白灰,搓了搓,竟搓出几道红痕,像是被指甲刮过。
“骨瓷镇在哪?”我问。
王秃子往地上啐了口痰:“鬼知道。老辈人说在雾山里头,几十年前就没人住了。听说那地方专烧骨瓷,用的料……”他突然闭了嘴,往我身后看,眼神发直。
我回头,雨幕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竹篮挎在胳膊上,里面裹着块黑布,轮廓像是个罐子。他的脸藏在斗笠阴影里,只能看见下巴上的皱纹,像被刀刻过的老树皮。
“先生要去骨瓷镇?”老头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我捎您一程,正好顺路。”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王秃子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低声说:“别去!那老头上周就来问过有没有人要去骨瓷镇,他篮子里的罐子……我前夜看见渗血了!”
雨突然大了,砸在铁皮棚上噼啪作响。老头往前挪了半步,竹篮里的黑布被风吹起个角,露出道白森森的弧线,像是瓷器的颈口。
“不去的话,”老头的声音混在雨里,黏糊糊的,“您指腹上的红痕,明天就会变成裂纹了。”
我猛地低头,指腹上的红痕果然深了些,像有细针在肉里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