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

黄昏的教堂里，彩绘玻璃将夕阳滤成斑斓的碎片，落在地板上，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费奥多尔坐在忏悔室的内侧，指尖轻轻敲打着膝上的《圣经》，语调平稳得像一潭深水：“所以，你是说，你渴望解脱，却又舍不得这世间的‘罪’？”

门外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西格玛的声音带着犹豫：“我……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拥有过，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费奥多尔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奇异的安抚力：“迷茫是人类的特权，也是枷锁。你看，就像这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却又让声音得以流通。”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想要的，或许不是解脱，而是‘意义’。一个能让你觉得‘存在’并非虚无的意义。”

西格玛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多了丝颤抖：“那……意义在哪里？”

“在你愿意相信的地方。”费奥多尔的指尖划过《圣经》上的烫金字母，“有人相信神，有人相信权力，有人相信金钱。而我，相信‘救赎’——以最彻底的方式。”

这时，教堂的大门被推开，带着一身阳光气息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走了进来。他穿着浅色的风衣，与这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

他没去看旁人，径直走到忏悔室旁，敲了敲那扇雕花木门：“费佳，聊完了吗？外面的风很舒服。”

门内的费奥多尔听到声音，原本平静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他对门外的西格玛说：“回去吧，孩子。答案要自己找，别人给的，都不算数。”

西格玛起身离开时，正好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擦肩而过。他看到那个浅色风衣的男人冲忏悔室里笑了笑，那笑容温和，却又带着某种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默契。

门被打开，费奥多尔走了出来，黑色的教袍在地板上拖出轻微的声响。“你来得正好。”

“我知道你在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一些。”

“哦？”费奥多尔挑眉，“你觉得我在误导他？”

“不。”陀思妥耶夫斯基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你只是在给他一个选择——走向光明，或是……走向我们。”

费奥多尔轻笑出声，与他并肩走向教堂外：“你总是最懂我，米沙。”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晚风穿过走廊，带着远处城市的喧嚣，却吹不散他们之间那无声的羁绊。

“接下来，要做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问。

“让‘意义’降临。”费奥多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

他们走出教堂，阳光洒在身上，将黑色与浅色的衣料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远处的天空开始褪色，星星在渐暗的幕布上悄悄亮起。

或许，对他们而言，所谓的“救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朝圣，而是两个人并肩走向深渊时，手里紧握着的那一点，只属于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