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慈宁宫正殿前，风雪扑面而来。铁盒藏在衣襟里，贴着胸口，沉甸甸的。
陈女官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我。“太后等你很久了。”
我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殿内烧着炭盆，暖意却抵不过空气里的寒意。太后坐在主位上，一身深色凤袍，神色平静。沈嬷嬷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眼帘，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沈清欢见过太后。”我行礼，声音平稳。
太后没让我起身，只淡淡道：“你昨日擅闯慈宁宫，还偷了东西。”
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太后说的是什么‘东西’？是先帝的手书，还是母亲的遗书？”
太后眉梢微挑，目光冷了几分。
沈嬷嬷往前走了一步：“大胆！竟敢如此对太后说话！”
我冷笑：“怎么？太后怕我说出来？那为何不杀了我？”
太后终于开口，语气淡得像水：“你以为，你手里那点东西，就能威胁本宫？”
我缓缓从衣襟中取出铁盒，放在案几上。“不是威胁，是交换。”
太后盯着铁盒，眼神终于变了。
我继续说：“太后若肯放我离宫，并让沈家失去权势，我就不会将这些诏书公之于众。”
太后轻轻一笑：“你想得倒美。”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这些诏书一旦传出去，李承泽还能坐稳皇位吗？您这个太后，还能安享尊荣吗？”
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沈嬷嬷脸色发白：“你……你怎么会找到这些？”
我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刀：“你们以为，烧了藏书阁，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可惜，母亲早有准备。”
太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个聪明人。”
“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棋子罢了。”我平静地说，“我要的不多，只想活着离开。”
太后看着我，良久，才缓缓点头：“好。”
我心头一松。
“但你要记住，”她语气陡然一冷，“你若敢毁约，本宫会让你后悔终生。”
我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风雪依旧。
我走出慈宁宫时，脚步有些虚浮。铁盒已经不在了，留在了太后面前。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不是真正的胜利。
但我至少，活下来了。
柳如烟已经在宫门外等着我。她看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小姐……”
我点点头：“没事了。”
她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您脸色很不好。”
我笑了笑：“只是有点累。”
她扶住我，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我摇摇头：“回不去了。”
她愣住。
我望着远方：“沈家不会容我，我也不会再回去。”
她咬唇：“那您打算去哪儿？”
我还没回答，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回头，看见李承泽从长廊尽头走来。
他一身玄色朝服，神色复杂。
“清欢。”他喊我。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想看出什么。
“你真的要走？”他问。
我点头：“我已经和太后谈妥了。”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你就不怕太后反悔？”
我笑了：“怕有什么用？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她比我更怕失去。”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痛。
“那你呢？”他忽然问，“你怕不怕我？”
我愣了一下。
他继续说：“你知道的，我一直在保护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殿下，”我轻声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我转身，拉住柳如烟的手：“我们走吧。”
他没拦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离开。
风雪越来越大，吹得人脸生疼。
我走在宫道上，脚步坚定。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沈清欢了。
我是沈清欢，我为自己而活。
可就在快出宫门时，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递给我一封信，低声道：“有人托我交给您。”
我接过信，打开一看。
纸上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太后放你走，是怕你？其实，是皇帝想让你消失。”
我瞳孔猛地一缩。
柳如烟也看到了，脸色瞬间苍白：“小姐……这什么意思？”
我紧紧攥住信纸，没有说话。
是啊……我以为我在逼宫，其实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太后放我走，是因为皇帝要杀我。
我抬头望向宫门，那里站着几个陌生的侍卫。
他们的眼神，冷得像刀。
我忽然明白，我不能就这么走出去。
否则，下一刻我就会死在宫门口。
“如烟，”我低声说，“我们得换条路走。”
她点头，迅速带我绕进后巷。
我们一路穿行，避开人群。可越是靠近宫门，越觉得不对劲。
那些侍卫，似乎早已布控好了。
我们被盯上了。
“小姐，”柳如烟紧张地说，“我们得快点离开。”
我点头，加快脚步。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我们面前。
谢九。
他一身夜行衣，神色冷峻：“跟我来。”
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
他低声道：“你不该相信太后。”
我咬牙：“我知道了。”
他转身带我们潜入暗巷，避开守卫。
我们一路逃到一处偏僻的小门。
谢九推开门，外面是一辆马车。
“上车。”他说。
我没有迟疑，拉着柳如烟钻了进去。
车帘落下，马车迅速驶离皇宫。
我靠在车厢里，心跳剧烈。
“谢九，”我问他，“你是谁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冷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她的人，对吧？”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
我闭了闭眼。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早就知道太后不会放过我，所以派了谢九来接我。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到底是谁？
“她是谁？”我问。
谢九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会知道的。”
我盯着他，许久，才低声说：“那你告诉我，我母亲……到底是谁害死的？”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不是太后。”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看着我，声音低沉：“是你父亲。”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丞相……害死了我母亲？”
他点头：“他为了权势，亲手毒死了她。”
我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可谢九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我声音发颤，“为什么？”
“因为太后答应他，只要除掉你母亲，他就可能成为权臣。”谢九说，“你母亲发现了他的计划，但她没揭发他。她只想保全你。”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原来我恨错了人。
我一直在找太后复仇，可真正的仇人，是我自己的父亲。
我睁开眼，声音冰冷：“我要见她。”
谢九看着我：“你要见谁？”
“我要见她。”我咬牙，“我要见那位幕后之人。”
谢九沉默片刻，点头：“好。”
马车在风雪中疾驰。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这条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车厢内，烛火摇曳。柳如烟紧紧攥着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谢九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像尊冰冷的雕像。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那句话已经深深烙进脑海。
“你以为太后放你走，是怕你？其实，是皇帝想让你消失。”
我缓缓将信纸揉成一团，指节泛白。
“你早就知道。”我盯着谢九，“对不对？”
他没否认，只是轻轻闭上眼。
我冷笑：“所以你们都在演戏。太后答应放我走，不过是为了让我自己走进死局。”
谢九睁开眼，声音低哑：“不是死局，是生路。”
我嗤笑：“生路？你告诉我，怎么才算活着离开皇宫？”
他沉默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我。
我接过，触手温润，是块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正面刻着一个“安”字。
“这是……”
“她给你的信物。”谢九说，“只要你拿着它，就能活命。”
我握紧玉佩，心里却更乱了。
“她到底是谁？”我再次问。
谢九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会知道的。”
我咬牙：“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我母亲的事、沈家的事、太后和皇帝的事，全部。”
谢九终于开口：“她是你母亲最后留下的棋子。”
我愣住。
“她一直在等你走这一步。”他继续说，“她知道，只有你才会去查真相，也只有你，能成为破局之人。”
我心头一震，呼吸有些急促。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谢九点头：“她留下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今天。”
我靠在车厢壁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玉佩。
原来……我从未真正自由过。
可现在，我必须活下去。
马车忽然猛地一颠，我抓住扶手稳住身子。柳如烟紧张地靠过来，低声问：“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外面传来马蹄声，还有隐约的呼喝声。
谢九神色一凛，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他的脸色变了。
“有人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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