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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莓01.

汪顺:早就偏航了

【架空勿上升 ooc】

【落难千金妹×道德感不高顺】

·他当年勾着我工作牌问名字时,没人料到后来是我攥着银行卡,蹲在泳池边等他发工资。

/

奥运媒体工作间的冷气开得足,嗡嗡作响,吹得人后颈发麻。

我调整了一下耳麦,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光滑的漆面映出我半张精致却没什么兴致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汗水和打印机墨粉的混合气味,一种过于投入、过于认真的忙碌感,让我这种纯粹来“体验生活”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旁边一个挂着相机、满头是汗的男生猛地撞了下我的椅背,我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连声道歉,视线却死死盯着远处入口,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

真是,至于么。

我扯了扯嘴角,低头摆弄自己新做的指甲,水钻折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

这工作证戴着真不舒服,带子勒得脖子痒,我随手把它扯歪了些。

“喂!那个谁!对,戴歪工作证的姐姐!”

一道清亮却透着急躁的声音劈过来。

“麻烦能不能过来搭把手!这堆器材要立刻送到混合区!”

我抬眼,一个穿着中国代表团队服、个子很高的男生站在几米外,指着地上几个沉重的黑色铝箱,眉头拧得死紧,汗珠从他利落的短发鬓角滚落。

他胸前的证件晃着,潘展乐。

名字有点耳熟,脸也有点熟,但我没心思细想。

我慢吞吞走过去,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

我用脚尖碰了碰其中一个箱子,纹丝不动。

“搬不动。”我语气平淡,甚至带了点理所当然。

“这不在我工作范畴内,我是媒体运行那边的,不是你们队的苦力。”

潘展乐像是被我的话噎了一下,眼睛瞬间瞪大,里头烧起两簇火苗:

“你说什么?奥运期间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来服务的!哪分你的我的?你没看见这会儿多缺人手?”

“缺人手是你们调度的问题。”

我抱起手臂,微微抬起下巴看他,他确实很高,但我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气势上并不输。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宝贵?”他气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

“我没看错的话,你工作牌上写的是‘志愿者’吧?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工作人员!”

“那你今天见到了。”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心底那点被冒犯的骄纵噌地冒起来。

“顺便告诉你,这岗位还是我随便选着玩的,我不缺这点钱,也不缺这份资历,明白吗?”

周围似乎有短暂的寂静,几个真正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作人员抽空投来诧异的目光。

潘展乐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嘴唇动了动,看样子还能输出更难听的话。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潘展乐的肩膀上。

“混合区那边催了,火气别那么大。”

声音温和,带着一点江浙口音的软,像一阵微凉的风突然吹进这剑拔弩张的角落。

我转头,瞧瞧,红脸白脸一起唱的来了。

我看看他胸前的牌子,汪顺,他刚结束采访似的,额发也有些湿,但神态从容。

他的目光在我和潘展乐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歪戴的工作证上,他没有像潘展乐那样直接指责,只是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了我垂在胸前的牌子链条,将它摆正。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链条下的布料,一触即离,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却无法忽略的触感,我撇了撇眉。

他的视线落在姓名栏上,低声念了出来:

“祝窈?”他顿了顿,忽然抬眼看向我,那双眼睛很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探究。

“播音系那个学妹?逻辑很不错很有前途的那个?”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这样认出我。

凭借的不是我的家世,而是那段我其实并没付出百分百努力、却依然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天赋”。

潘展乐也愣住了,脸上的怒意转为惊疑不定,上下打量我:

“……祝窈?是你?变化这么大?”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某个校友联谊会上见过?记不清了,我的校友太多,泛泛之交,不值一提。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远处又有人大喊汪顺和潘展乐的名字,语气急促。

汪顺冲我抱歉地笑了笑,快速拿出手机:

“你们认识?今天确实是我们的问题,那加个微信吧,我会让他和你道歉的,后面工作联系也方便。”

我们匆匆扫码添加,甚至没来得及通过备注,他们就被催着跑远了。

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汪顺指尖碰过的工作证链条,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温度早已散去。

手机在掌心震动,新拉的工作群里消息疯狂刷屏,我吸了口气,把刚才那点小插曲抛在脑后,重新歪戴好工作证,走向我的岗位。

真麻烦。

后来几天我依旧忙碌,偶尔会在场馆或酒店碰到汪顺和潘展乐,汪顺总是点头微笑,客气又疏离。

潘展乐则通常是从鼻子里哼一声,眼神里的讥诮明明白白,仿佛在说“看你能装到几时”。

我照例嗤之以鼻。

奥运的热闹终会散去,而我的世界,本该永远流光溢彩。

直到那天。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母亲的,父亲的,不同债主的,陌生号码的,语气从惊慌到绝望,从哀求到恐吓,最后统统归于沉寂。

我坐在衣帽间中央,地上铺着柔软昂贵的地毯。周围是满架满柜的包包、鞋子、珠宝,它们依旧光鲜亮丽,闪烁着金钱蕴养出的傲慢光泽。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碎了,轰然倒塌,无可挽回。

我挂断诉讼父亲出轨的电话。

信用卡刷不出下一分钱,酒店套房到期,连打车软件余额都不足以支撑我回到那个已经抵押出去、不再属于我的“家”。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朋友圈界面,我相册里最新的一张图片,不是以往那些定位在巴黎米兰、酒杯半掩笑颜的派对照,而是一张光线刻意调得柔和、背景是某只经典款爱马仕包袋的局部特写。

配文是拗出来的轻松语气:

“出几只闲置,95新,几乎没背过,感兴趣的私~”

下面已经有几条评论,有以前小姐妹小心翼翼的询问,有不知情朋友的调侃“大小姐也开始断舍离啦?”,然后,最新一条,来自潘展乐。

他回得真快啊。

「东西不要就丢了呗?你家不也做这个生意/微笑」

我也回复:

[滚/微笑]

其实,那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我眼底最脆弱的地方,疼得我瞬间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地毯绒毛,喉咙里堵着腥甜的硬块,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又嗡了一声。

一条新微信消息,直接弹了出来。

来自汪顺。

很简短的一句话。

「泳池需要人,明天你来不来?」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指尖还捏着那只用来拍照当背景的爱马仕包带,冰凉的金属扣硌得掌心生疼,它曾经象征着我触手可及的一切,如今却像块冰冷的烙铁,烫着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窗外是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繁华灯火,它们曾经都是我生活的背景板,如今却冰冷地映照着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指尖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带着那只价值不菲的包,一起跌落在华美却虚无的地毯上。

那份游泳队的工作,我最终还是去了。

是汪顺那条简短的消息,像一根抛向正在溺毙之人的稻草,我别无选择地抓住了它,尽管抓住的时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着屈辱和不甘。

工作内容琐碎又磨人,整理队员的训练数据,协调媒体采访时间,甚至有时候还要清点搬运泳池边的物资器材。

这些活儿,放在以前,我连看一眼都觉得跌份儿,我的“天赋”应该在光鲜亮丽的演播厅,在指点江山的策划会上,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枯燥的表格和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泳道。

我依旧穿着我仅剩的、质地良好的便服,虽然不再是当季新款,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抬起,看人时眼神里残留着过去那种疏离的打量。

我尽量不主动和人交谈,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只做到最低限度的回应,“嗯”、“知道了”、“放那儿吧”,能一个字绝不用两个。

让我去给新来的记者们分发媒体包?我抱着那一摞沉重的资料袋,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里面熙熙攘攘、互相寒暄交换名片的人群,脚步就像钉在了原地。

那种需要赔着笑脸、主动搭讪、维持表面热闹的社交场合,是我过去最深恶痛绝,也最不屑为之的。

我的骄傲在胸腔里无声地尖叫,但口袋里那张单薄的、需要精打细算才能撑到月底的工资卡,又冰冷地压下了所有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尽量忽略那些投过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有人过来搭话,询问某个队员的日程,我的回答简短而生硬,像块硌人的石头。

对方似乎被我的态度噎到,讪讪地走开了,我能感觉到背后有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议论“那个新来的漂亮工作人员怎么那么傲”、“拽着个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

我绷紧下颌,假装听不见,手指用力地捏着媒体包的带子,指节泛白。

好不容易熬到分发结束,我几乎是逃离般地躲进了场馆后方一条僻静的走廊,这里堆放着一些旧的垫子和器材,平时很少有人来,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水汽混合的味道。

确认四周无人,我强撑了一天的肩膀猛地塌陷下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粗糙的墙面,我缓缓蹲了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滚烫的,迅速浸湿了布料,我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压抑着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身体因为克制而微微发抖。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忍受这些我根本看不入眼的人和事?那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我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做不来…

委屈和无力感像潮水般灭顶而来,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份不得不做的工作,讨厌这个需要小心翼翼、看人眼色的世界。

就在我哭得浑身发颤,几乎喘不上气的时候,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模糊的脚步声和说笑。

我猛地一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用力吸着鼻子,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

我不能让人看见,绝对不能,尤其是潘展乐那张讨厌的脸,或者…或者是汪顺。

我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表情恢复成平日那副冷淡的样子,尽管眼睛肯定又红又肿。

我低着头,快步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去,假装只是经过。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狂跳,混合着未散的酸楚和一丝侥幸逃脱的慌乱。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份心高气傲的硬壳之下,裂缝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而壳子里包裹的东西,早已酸涩得一塌糊涂。

我几乎是跑着离开那条走廊的,心脏还在不合时宜地狂跳,脸上泪痕未干,被通道里的穿堂风一吹,绷得皮肤发紧。

拐过一个弯,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我猛地刹住脚步,仓皇抬头,是汪顺。

他似乎是刚从泳池那边过来,发梢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披着国家队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突然撞见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几乎是本能地,迅速侧过脸,想掩饰红肿的眼睛和未收拾好的狼狈。

“对、对不起。”

声音很勉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后的沙哑。

他没有立刻让开,也没有说话。

空气凝滞了几秒,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侧过去的脸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让我无所遁形,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你……”

他迟疑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些。

“没事吧?”

“没事!”我回答得又快又急,几乎是抢白,试图用惯有的、带刺的语气来武装自己。

“能有什么事?就是迷路了,这破场馆设计得真不合理。”

我说着就要从他身边挤过去。

他的目光却在这时,不经意地垂落,扫过我手里紧紧攥着的包,那是我如今唯一还能撑场面的旧款奢侈品,但边缘已经有了细微的磨损痕迹,以及我身上这件穿了又穿、虽然质地尚可但明显不再是当季新款的衬衫。

他的视线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

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那些细节,或者只是我过度敏感的心虚。

但我看见他眼底那丝最初的讶异,慢慢沉淀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是同情,是怜悯,更像是一种……恍然般的确认。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

他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路,语气依旧平和,听不出任何异样:

“前面右转就是出口,训练数据整理好之后,直接发我邮箱就好,不急。”

这种过于自然的体贴,反而像一把软刀子,轻轻巧巧地戳破了我最后一点伪装。

我鼻腔一酸,差点又没出息地掉下泪来,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次都没敢回头。

直到跑出很远,确认他看不到的地方,我才敢大口喘气,后背惊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肯定猜到了。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慌,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解脱,终于,有人看见了这座华美废墟的真相,无需我再费力表演。

而我清楚地记得,他刚才的眼神里,只有一丝淡淡的、却足以让我无地自容的惊讶,而后是了然的沉默。

那之后,我更是把“生人勿近”写在了脸上。

对汪顺,我避之不及,他的任何指令我都用最公事公办、最短促的语言完成,绝不延伸任何一点工作外的交流。

对潘展乐,我更是不假辞色,他但凡开口讽刺,我必定用更尖刻的话顶回去,哪怕心里虚得发颤,表面也绝不能输。

我以为我的抗拒和尖刺足够明显,他们会很快失去“关照”我的兴趣,像扔开一块硌手的石头一样把我丢在角落。

但汪顺没有。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敌意,或者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他依旧会在训练结束后,经过我的临时办公桌时,放下一瓶水,或者一小盒切好的水果,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天气。

“后勤多送的,补充点维生素。”

每次我都僵硬着脖子,看也不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谢谢”,然后在他转身后,盯着那瓶身上凝着水珠的矿泉水,或者那盒鲜艳欲滴的水果,内心天人交战。

喝吗?吃吗?吃了是不是就代表接受了他虚假的施舍?不吃不喝,放在这里,又显得我格外在意,格外可笑。

最后,我总是在四下无人时,飞快地拧开瓶盖猛灌几口,或者用手指拈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甜滋滋或酸溜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时,胃里那点因为节省伙食费而时常泛起的空虚感被稍稍抚平,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汹涌的自我唾弃。

他甚至还帮我解过一次围。

那次是我负责核对一份送往总局的简报数据,有一个时间节点我记混了,潘展乐当场就指着错误嗤笑起来:“哟,天才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脑子当初怎么考上传媒的?别是花钱买的吧?”

我脸瞬间涨得通红,血液轰隆隆冲上头顶,手指掐得纸张发皱,却一时噎住,找不到话反驳。

是汪顺走了过来,拿起那份简报看了一眼,语气平淡无奇:

“这个时间点之前改过一次,通知邮件我好像也没收到,是我的问题,你参照这份最新日程表再对一下就行。”

他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揽了过去,甚至给了个台阶。

潘展乐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走开了。

我却愣在原地,脸上红白交错。

我不需要他帮我!我更宁愿和潘展乐大吵一架!他凭什么替我解围?这比直接骂我更让我难堪!这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如今连一份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需要仰仗别人的“善意”才能过关。

“不用你假好心!”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会承担!没必要你来装好人!”

汪顺正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我,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平静的温和,而是带上了一点清晰的、不容错辨的讶异和……困扰?他似乎终于无法理解我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的恶意。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双总是显得从容温和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一刻,我并没有想象中的胜利感。

我把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化作毫无道理的戾气,刺向了一个或许并没有恶意的人。

可是,我能怎么办?相信他吗?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不带目的的善意?我早已不敢信了。

之后,那场我拒绝了的聚餐,像一根倒刺扎在心里。

办公室里空荡荡,只剩下我和电脑屏幕惨白的光,表格里的数字跳动着,扭曲着,逐渐变成潘展乐嘲讽的嘴角,变成汪顺那双看不透情绪的眼睛,变成父母争吵摔碎花瓶的刺耳声响,最后变成银行发来的冻结通知短信,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掐得我喘不过气。

一种巨大的、无法排遣的孤寂和愤懑攫住了我。

凭什么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对着这些该死的东西?凭什么他们可以在外面推杯换盏,而我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不,是我自己拒绝了,然后此刻又在这里可怜兮兮地后悔...

强烈的自毁冲动涌了上来,我猛地合上电脑,抓起手机,冲出了办公室。

酒店酒吧灯光暧昧,人声嘈杂,我穿着惹眼的吊带红裙,不贵,却很有质感,昏暗的角落,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像我现在的生活。

酒精是劣质的糖浆,黏糊糊地裹着舌头,也糊住了脑子,震耳欲聋的音乐捶打着胸腔,和心跳混乱地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更响一些,舞池灯光旋转,切割出一张张模糊又兴奋的脸。

我大概是笑了,笑得娇艳又明媚,左右两边靠着两个年轻男孩,穿着时兴的潮牌,头发抓得一丝不苟,身上是浓烈的、试图模仿大人的古龙水味。

一个正凑在我耳边大声说着什么笑话,热气喷在耳廓,痒得我想躲,身体却软绵绵使不上力,另一个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我背后的沙发靠椅上,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肩膀。

“窈窈姐再喝一杯嘛,你酒量真好!”左边的男孩又把一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推到我面前,眼神里带着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看了一眼,直直得又笑,我伸手去接,指尖晃得厉害,酒液就这么被碰洒在地,冰凉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我好像说了句抱歉,声音飘忽,自己都听不真切。

右边的男孩顺势揽了揽我的肩膀,把我往他那边带了带,几乎半抱在怀里:“小心点嘛,姐姐,我再帮你拿。”

这种被簇拥、被奉承的感觉,哪怕明知是虚假的,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也让我在那一刻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可怜的暖意。

它暂时驱散了我心里的冰,父母决裂的刺痛,以及白天在游泳队里那份格格不入的艰难。对,就是这样,我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祝窈哪怕只是在这一秒,在这个昏暗的角落。

我放任自己靠向那个带着古龙水味的怀抱,甚至抬起手,故作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轻佻。

就在这一刻,舞池躁动的音乐恰好切换间隙,有短暂的空白。

我的视线无意识地飘向酒店入口的方向。

然后,整个人都顿了顿。

汪顺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刚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气,穿着简单的运动外套和长裤,与这里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正和旁边一个像是朋友的人说着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舞池,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身上。

落在了我几乎半靠在陌生男孩怀里的姿势上,落在了我拍着对方脸颊的、轻佻的手指上,落在了我眼前这一片狼藉的、充斥着廉价酒精和暧昧的混乱上。

时间像是在那一秒被冻结了。

他的目光停顿了或许只有零点几秒。

没有惊讶,没有鄙夷,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像看到路边一棵无关紧要的树,一块石头,平静得令人心头发慌。

隔着一段距离,我笑着抬手,红唇张合:“晚上好...”

然后,那视线轻飘飘地移开了,仿佛只是确认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继续侧头和同伴说话,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多余的表情,径直朝着酒吧深处的另一个卡座走去,再没有往我这边投来一瞥。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全部。

然后他毫不在意地走开了。

刚才还包裹着我的、那点虚假的温暖和喧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凭什么这么看我?

第一次,有人对我的娇纵并不买账。

“滚...”我笑着推开身边人,声音有些哑,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两个男孩愣住了,面面相觑。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冰冷的自来水扑在脸上,稍微压下了那阵恶心感,我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线晕开、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女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直抖,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混着冰冷的水滴,砸在陶瓷台面上。

原来比指责和干涉更伤人的,是这种彻底的、不闻不问的“尊重”。

因为他觉得,这就是我的自由,我的选择,我沦落至此后,合该如此的活法,是不是?

那瓶他曾经递过来的、凝着水珠的矿泉水,此刻回想起来,凉得刺骨。

我直起身子,试图用灼烧感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心里的荒凉,周围的笑语喧哗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我只听得见自己心脏在空荡胸腔里笨重又孤独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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