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真空般吞噬了巨大的大会堂。上千双眼睛,上千道目光,如同凝固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美利坚那只缓缓抬起的手上。那枚小巧的银色U盘,在无数镁光灯的疯狂闪烁下,反射出冰冷、刺眼、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寒光。
时间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令人心脏停跳。
俄脸上的错愕瞬间被一种原始的、被逼入绝境的暴怒所取代。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因极度充血而泛红,死死盯着那枚U盘,仿佛盯着一条即将咬断他喉咙的毒蛇。魁梧的身躯肌肉贲张,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真相?” 美利坚的声音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和掌控一切的傲慢,清晰地刺破了死寂。他无视了身边俄那择人而噬的凶光,冰蓝的瞳孔如同精准的制导系统,牢牢锁定在瓷那张在强光下平静得近乎神性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近乎亢奋的残酷玩味。
“真相,往往比愤怒更冰冷,比鲜血更沉重。” 美利坚的嘴角,那抹如同弯刀出鞘的弧度越发锋利。他不再看瓷,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残酷,扫过下方每一张或惊惧、或期待、或愤怒的脸庞。
“奥贡比大使的悲剧,令人扼腕。”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痛痒的财务报告,“他的遗书,字字泣血,控诉着贪婪。但……” 他微微停顿,U盘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寒光闪烁,“真正的贪婪,往往披着最华美的外衣,唱着最高亢的‘正义’赞歌。真正的刽子手,未必拿着最显眼的刀。”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下方因瓷的发言而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刚果代表团头上。那花白老者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浑浊的眼中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绝望。
美利坚的目光,终于如同毒蛇锁定猎物,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宣告般的残酷,落在了俄那因狂怒而扭曲的脸上。
“就在奥贡比大使绝望地扣动扳机之前,” 美利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会堂,“我们的‘盟友’——俄先生,” 他刻意加重了“盟友”二字,如同淬毒的嘲讽,“他在做什么?”
他不再卖关子,另一只手猛地指向身后巨大的主屏幕。早有准备的技术人员立刻将U盘插入接口。
“滋啦——”
巨大的屏幕上,一片刺眼的雪花闪过。紧接着,画面骤然清晰!
**高清卫星图像!** 分辨率高得令人发指。
画面中心:刚果(金)东部,那片蕴藏着“诅咒之金”的广袤丛林与矿脉区域。时间戳清晰地显示为——奥贡比死亡前四小时。
画面上,并非宁静的雨林。清晰可见的,是蜿蜒如蛇、粗暴撕裂绿色植被的简易道路。道路上,尘土飞扬!一辆辆墨绿色的、涂装着醒目的**双头鹰徽章**的重型军用卡车,如同钢铁洪流,正轰鸣着驶入矿区腹地!卡车后部巨大的帆布遮盖下,轮廓清晰地勾勒出——**坦克履带**和**多管火箭炮**的狰狞形状!
画面切换!另一组卫星图像,时间戳仅间隔十五分钟。地点:矿区边缘一处临时开辟的简易机场。跑道上,一架尾部同样喷涂着**双头鹰徽章**的大型军用运输机(伊尔-76)正缓缓打开尾部舱门。舱门内,清晰可见排列整齐的、身着俄式迷彩作战服、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正鱼贯而下,动作迅速而有序地集结!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红外热成像与电子信号侦测的叠加图!在矿区核心地带,几个原本属于当地部族武装的据点位置,信号源被清晰地标记为“**压制/接管**”状态!而新的、更强大的加密信号源,如同蜘蛛网般迅速覆盖了整片区域,源头直指那些刚刚抵达的、涂着双头鹰的车辆和士兵!
画面最终定格。一张清晰的、放大的电子截屏图占据了整个屏幕——一份通过高度加密、但被标注为“已破译”的俄文指令文件!文件抬头是醒目的双头鹰徽记和“西部军区特种作战司令部”字样。指令内容冷酷而直接:
**“代号‘壁垒’。目标区域:刚果(金)东部钴钽矿区(坐标XXX.XXX)。任务:建立事实军事存在,确保我方战略资源通道绝对安全。授权:最高级别。行动时间:即刻。阻挠者,清除。”**
最后两个字,“清除”,被特意用醒目的血红色方框圈出!
“轰——!!!”
死寂被彻底、狂暴地撕裂!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声浪如同核爆般在大会堂炸开!
“Mon Dieu!(我的上帝!)”
“Soldiers! Tanks!(士兵!坦克!)”
“Invasion!(入侵!)”
“Hypocrite!(伪君子!)”
“Murderer!(凶手!)”
不同语言的怒吼、尖叫、咒骂如同海啸般疯狂席卷!无数愤怒的手指如同森林般指向五常席位上那个魁梧的身影!镁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将俄淹没在惨白的光爆之中!文件、水杯、甚至椅子被狂暴地掷向空中!整个大会堂彻底陷入暴乱般的疯狂!
俄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重重撞在椅背上!他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一片死灰。那双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灰蓝色眼睛,此刻瞪大到极致,瞳孔深处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最原始的恐惧!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铁证如山!卫星图像!部队番号!作战指令!时间戳!一切都精准地指向他,指向他“志愿兵”的谎言!指向他“兄弟情谊”下的贪婪獠牙!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无数双愤怒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不……不是……这是……伪造!!” 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破碎、却虚弱得如同蚊蚋的咆哮,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瞬间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英和法瘫在椅子里,如同两具被抽走了骨头的木偶。他们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双头鹰徽章,看着那冰冷的“清除”指令,看着俄瞬间崩溃的惨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庆幸。那恐惧,不仅仅是对俄,更是对美利坚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精准而残酷的雷霆手段!那庆幸,是“祭品”终于被推上祭坛、暂时替他们承受了所有怒火的卑劣解脱!英按在胸口内袋的手剧烈颤抖着,那张烫金的便签纸,此刻仿佛成了护身符。法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早已深深嵌入了掌心,渗出细小的血珠,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美利坚站在风暴的中心,如同操控雷电的神祇。他挺拔的身影在强光下显得异常高大。冰蓝的瞳孔扫过下方彻底失控的怒海,扫过俄如同被抽走脊梁般瘫软崩溃的惨状,扫过英法眼中那卑微的庆幸,最后,再次落回瓷的身上。
瓷依旧站着。刺目的镁光灯将他整个人笼罩,那身深色西装反射着冷硬的光。他脸上依旧没有激烈的表情,只有那深潭般的眼眸,在强光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他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定格的、血红色的“清除”二字,看着俄那瞬间崩塌的庞大身影。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之下,无人能窥见那汹涌的暗流。
美利坚嘴角的弧度带着残酷的满意。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法官落下最终的法槌,冰冷、清晰、带着终结一切的力量:
“真相,就是如此残酷!当奥贡比大使在门外绝望地寻求正义之时,当我们在会场内为资源唇枪舌剑之时,真正的入侵者!真正的掠夺者!已经将坦克开进了苦难者的家园!将枪口对准了无辜者的胸膛!用‘清除’的指令,践踏着国际法最基本的尊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正义凛然的愤怒(尽管那冰蓝的眼底深处只有冰冷的计算),“这才是对奥贡比大使之死最响亮的回答!这才是对联合国宪章最无耻的亵渎!”
他的话语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将大会堂的愤怒推向了新的、疯狂的巅峰!所有矛头,所有怒火,如同百川归海,狂暴地、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那个瘫坐在席位上的、象征着“入侵者”、“刽子手”的魁梧身影!俄的名字,如同瘟疫般在咆哮的声浪中反复冲刷!
“制裁!!”
“驱逐!!”
“战争罪!!”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
美利坚微微侧过头,冰蓝的瞳孔精准地捕捉到瓷的目光。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无声的诘问和一种掌控者的傲慢:祭品,我替你摆上了。火,我替你点到了最旺。现在,你满意了?你精心策划的“转移视线”,代价就是彻底牺牲掉这个“盟友”?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你更深层计划的一部分?
瓷平静地回视着那灼人的、带着审视和压迫的目光。在那片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正以怎样的频率撞击着胸腔。那张照片冰冷的边缘,隔着衣料,正紧紧抵着心口,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昨夜的低语如同毒蛇,在耳边嘶嘶作响。
祭品已经鲜血淋漓地躺在祭坛之上。风暴被完美地引向了预定的方向。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瓷在那片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愤怒声浪和镁光灯的疯狂聚焦中,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细微得如同尘埃飘落,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对着美利坚那双冰蓝的、燃烧着掌控欲火焰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无声语言回应:
是的。火候正好。
但这把火,最终会烧向哪里,由谁掌控……尚未可知。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下方那片彻底失控的、将俄视为唯一魔鬼的怒海狂潮。在那片深不可测的平静之下,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冰山浮出水面:
俄,完了。但这块崩塌的巨石砸下激起的巨浪,才刚刚开始翻涌。而下一个被巨浪吞噬的目标……会是谁?
美利坚眼中那抹残酷的玩味瞬间凝固,随即被一丝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凝重所取代。他紧盯着瓷那双平静得可怕的深眸,第一次,在那片掌控一切的自信冰面上,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名为“不确定”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