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雾起

第十二章暖意与归思

自街头解围后，柳嫣然便成了苏府偏院的常客。她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每日都带着新奇玩意儿来找苏清沅，有时是城南的糖糕，有时是新得的话本，有时干脆搬来棋盘，两人在窗前对弈消磨时光。

苏清沅起初还有些拘谨，毕竟柳嫣然出身名门，又有着“女将军”的名头——据说她自幼随外祖父习武，骑射功夫连许多世家子弟都自愧不如。但相处日久，她渐渐被柳嫣然的真诚热络打动，话也多了起来。

这日午后，两人正凑在桌边看新画的仕女图，柳嫣然拿着画笔在图上添了两撇胡子，逗得苏清沅直笑。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夫人带着两个丫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苏清沅！你竟敢私自会客？还把人领到偏院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苏夫人看到屋内的柳嫣然，脸色更加难看，“柳大小姐，我们苏家管教女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柳嫣然放下画笔，慢悠悠地站起身。她比苏夫人高出小半头，常年习武的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扫过苏夫人时带着几分威压：“苏夫人这话就错了。清沅妹妹是我朋友，我来看她天经地义。再说，偏院这地方阴冷潮湿，妹妹住得本就委屈，我来陪她说说话，难道也碍着夫人了？”

苏夫人被她的气势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丫鬟想上前呵斥，被柳嫣然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动弹。

“夫人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柳嫣然走到苏清沅身边，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我和妹妹还有话说，就不招待夫人了。”她语气虽客气，态度却强硬得不容置喙。

苏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深知柳家不好惹，更忌惮柳嫣然的功夫，只能恨恨地瞪了苏清沅一眼，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院门关上的瞬间，柳嫣然冲苏清沅眨了眨眼：“你看，对付这种人就得硬气点！”

苏清沅看着她明艳的笑脸，心中一阵温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是她穿越到大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声。不是强撑的镇定，不是隐忍的伪装，而是真正轻松的笑意。

柳嫣然见她笑了，眼睛一亮：“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就该多笑笑，别总被那些烦心事憋着。”

两人重新坐下喝茶，苏清沅的心情轻快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她和柳嫣然聊江南的风光，聊长安的趣闻，聊女子也能骑马射箭的畅快，仿佛找到了久违的知己。

直到夕阳西下，柳嫣然告辞离开，偏院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茶香和暖意。苏清沅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原来在这冰冷的侯门里，也能找到这样温暖的情谊。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一个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她还能回去吗？

穿越而来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那醒来后完全陌生的古宅和身体。她一直忙着在苏家周旋求生，忙着对抗萧景渊，竟几乎忘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的父母还在现代等着她，她熟悉的世界、工作、生活……难道真的要永远留在这个陌生的大唐，困在苏家这方寸之地吗？

刚才的笑意渐渐从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迷茫和焦虑。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扫过桌上的铜镜、墙上的字画，还有春桃刚端来的烛台——这些都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春桃，”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说……这世上有能让人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法子吗？”

春桃正在收拾茶具，闻言愣了愣：“姑娘说的是法术吗？听说终南山有得道的仙人，或许能做到这些。不过那些都是传说，当不得真的。”

仙人？法术？苏清沅苦笑一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科学和逻辑，哪有什么仙人法术。可她的穿越本身，就是最不合逻辑的事。

她走到窗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长安的夜色依旧冷清，却似乎多了一层更沉重的枷锁。柳嫣然带来的暖意还在心头，可对故乡的思念却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去，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回去的可能。这场穿越，到底是意外，还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流放？

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映着她茫然的侧脸。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冰冷地洒在地上，像极了她此刻忽明忽暗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