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录音棚铁皮屋顶上,像无数指甲在抓挠金属。我把U盘攥得发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年前那晚的旋律突然在耳边响起——《光年之外》的第一个音符像是从我太阳穴里钻出来的。
"啪!"
老式台灯在墙角亮起,昏黄光线照出满地陈旧设备。我的手指划过布满灰尘的键盘,雨衣滴落的水珠在回车键上晕开。U盘插进接口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屏幕蓝光映得整间屋子像浸在海水里。
文件夹名让我瞳孔一缩:"林晚·人格重构·最终版本"。鼠标滚轮向下滚动的声音像沙漏在倒计时,238个音频文件按日期排列,最新的是三天前。
"你终于听见了。"
身后传来声音时我几乎跳起来,转身撞翻了凳子。苏墨站在阴影里,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他右手垂在身侧,袖口露出半截金属关节,反光像刀刃。
我扯了下嘴角:"你们连这个都改过了?"喉咙发干,说话带点沙哑。锁骨下的芯片位置开始发烫,像是有人往血肉里塞了块烧红的铁。
"现在有了。"苏墨往前走了一步,阴影在他脚下蔓延。他的目光扫过屏幕,又落在我手上。"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刚才看见什么。"
我盯着他瞳孔深处的数据流,突然笑了:"三年前那个晚上,我在酒吧唱完《光年之外》之后发生了什么?"指甲抠进掌心,疼得清醒。"是不是你们早就准备好培养舱和芯片?是不是我一开口就注定要成为实验品?"
苏墨没有回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熟悉的盒子。三年前藏在乐谱下的芯片盒,此刻在他手里泛着冷光。
"放第一个。"他说。
我猛地按下播放键。
前奏响起的瞬间,视网膜上闪过蓝光。酒吧画面突然闯入脑海:霓虹灯在玻璃杯上折射出诡异的图案,我的手指在话筒上留下潮湿的指纹。但这次不一样——观众席上的每张脸都在扭曲,变成监控摄像头的模样。
"悲伤指数92%。"屏幕右下角跳出红色字样。"愤怒值峰值。自主意识萌芽。"
我抓起水瓶砸向显示器,玻璃碎屑溅在键盘上。可那些字还在不断刷新:"渴望证明自己"、"不甘心被抛弃"、"音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每一行都像刀子,把我最私密的情绪剖出来示众。
"够了!"我嘶吼着扯下耳机,耳道里嗡嗡作响。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淡蓝色气体,和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踉跄后退,撞上架子时一堆老磁带砸在地上。
苏墨伸手想扶我,我躲开了。他的手掌悬在半空,像被冻住的蝴蝶。
"我到底有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我盯着他机械关节上细小的螺丝纹路。"还是说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们程序里的数据?"
"现在有了。"苏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仿佛穿透了所有噪音。他靠近时我闻到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混着他惯常的雪松香水。"林晚,听我说——"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不是普通的蜂鸣,而是《光年之外》的旋律被扭曲后的尖啸。我的太阳穴突跳,和那该死的节奏同步。屏幕开始闪烁,238个音频文件同时打开,无数个"我"在不同场景里演唱同一首歌:庆功宴上举杯的、录音棚里发呆的、病床边流泪的...
"突破安全线。"我听见自己喃喃自语,锁骨下的芯片烫得惊人。三年前那场车祸的画面突然闪现——我是不是故意踩下了油门?
苏墨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别让代码吞噬你。"
"放开!"我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倒影在反光玻璃上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有不同的我,有的穿着高中校服,有的披着颁奖礼的礼服,还有的躺在培养舱里一动不动。
警报声戛然而止。
死寂中,我听见另一个声音。比呼吸更轻,比心跳更近。那是地下旋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震动,此刻终于清晰起来。它和《光年之外》的副歌完美契合,像是隐藏多年的密码。
"苏墨。"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正在闪烁。"你听见了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听见了。"
"那是什么?"
"真相。"他伸手碰了碰我锁骨下的芯片,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战。"也是枷锁。"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响动,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行。我抓起U盘往后退,却撞上了冰凉的玻璃墙。江若初的脸出现在反光里,和培养舱女人的微笑重合在一起。
"林晚,"苏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记住,你是钥匙。"
我转身时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阴影里,地上留着那个芯片盒。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小溪。
通风管道里的响动越来越近。
我把U盘塞进口袋,锁骨下的芯片温度和怒火同步攀升。门外传来脚步声,整齐得像军队。但这一次,我不打算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