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跑进地铁隧道时，脚底的积水溅起一圈圈涟漪。手机震动了三次，第一条是苏墨发来的："别相信任何信息"，第二条是秦远舟的未接来电，第三条显示来自未知号码："他们连你的心跳都在计算"。

地铁站深处传来脚步声。我躲进生锈的车厢，指尖摸到座椅上的霉斑。U盘贴着锁骨发烫，胎记的位置开始刺痛。广播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接着是我的声音："三年前在酒吧唱这首歌的时候，你们就开始记录我的脑波数据了吧？"

这不是记忆里的录音。这是实时监测。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跳转到一段加密视频。画面里江若初正在注射器里灌注蓝色液体，背景音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字幕一行行浮现："02号实验体情绪波动值：78%（正常范围45-65%）""多巴胺峰值出现在与秦远舟对视第3.5秒""当她说'我只是醒了'时，肾上腺素浓度提升210%"

我死死咬住下唇。原来那些以为是真情流露的时刻，全都被量化成了冰冷的数据。

"林晚。"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抓起半截铁链缠在手腕，转身看见苏墨举着手电筒。他今天没穿标志性的黑色高领毛衣，露出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每分钟呼吸次数多了1.8次，心跳间隔缩短了0.3秒。"他举起平板，屏幕上跳动着我的心电图，"从你扯开衬衫领口开始，所有生理反应都显示你在恐惧。"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金属车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们。"他往前走了一步，手电筒的光圈扫过我握着铁链的手，"是你自己三年前选择成为实验体。看看这个。"

平板弹出新窗口。是份电子协议，签名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签署日期是2021年4月17日——正是我在地球酒吧演唱《光年之外》的第二天。

"不可能。"我的声音发抖，"那天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才签下了人格重构同意书。"苏墨的声音很轻，"你以为是星澜娱乐策划了这一切，其实你才是主动踏入茧计划的人。"

地铁通道传来轰鸣。我转身要跑，却被他抓住手腕。他的体温比常人低两度，脉搏稳得不像真的。

"别碰我！"

他松手的瞬间，我看到他袖口闪过一丝银光。和江若初掉在录音棚里的注射器一样颜色。

"你们都在给我注射什么？"

"只是镇定剂。"他的喉结动了动，"每次你情绪波动超过阈值......"

"就给我打针？"我冷笑，"像对待发疯的实验动物一样？"

警报声突然炸响。隧道尽头亮起刺目的红光，映得苏墨的脸忽明忽暗。他掏出一支笔型注射器塞给我："如果见到秦远舟，用这个。"

"为什么？"

"因为他马上就要告诉你真相了。"

话音未落，通风管道传来异响。我翻身躲进车厢夹层，看着苏墨走向光源。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像是某种精密仪器投射的虚影。

"04号实验体，返程时间到。"广播里机械女声响起。

我屏住呼吸。看着苏墨将注射器扎进自己手臂，身影在红光中逐渐透明。

手机又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新消息："去三号月台，列车会带你见真正主脑。但小心，这次你的心跳频率已经被写入清除程序。"

我攥紧U盘冲向月台。广告牌闪烁着三年前的新闻："酒吧驻唱林晚一夜爆红"。照片里我锁骨处的胎记正在发光，和现在贴着U盘的位置完全重合。

列车进站时卷起腥风。车门打开的瞬间，我看到车厢里坐满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的脸在抽搐，像是被强行植入了同款表情。

"欢迎乘坐归零号。"驾驶座传来沙哑的声音，"本次列车终点：记忆核心。"

我后退一步，车门却自动关闭。车厢开始播放录音："02号实验体请注意，您已连续触发异常情绪模式，系统即将启动强制重启......"

突然有人拍打车窗。秦远舟站在月台灯下，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举起左手，腕表投射出全息影像——是我蜷缩在培养舱里的画面。

"你确实签过同意书。"他的声音通过列车广播传来，"但没人告诉你，每次情绪波动都会消耗生命值。"

我撞向车窗。"所以江若初给我打的不是镇定剂，是续命药？"

"是延长痛苦的缓冲剂。"他往前走了一步，"当年你求我帮你重生，却不知道重生需要代价。每当你为某个角色心动......"

列车突然剧烈晃动。我看到他口袋里掉出一张照片，是三个穿校服的少年。中间的女孩笑得灿烂，锁骨处有同样的胎记。

"那是......"

"你真正的记忆。"秦远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现在我要收回你借走的人生。"

列车门猛地打开，机械臂伸出来抓我。我掏出苏墨给的注射器扎进手臂，世界瞬间颠倒。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暴雨夜酒吧里发光的麦克风

签下合约时钢笔自动写下条款

庆功宴上白玫瑰的香气

录音棚补光灯闪烁的频率

所有美好时刻背后，都有个倒计时在滴答作响。

"够了！"

我扯开衬衫，把U盘整个按进胎记。金属与血肉融合的瞬间，列车发出尖啸。车厢墙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全是不同年龄的我，在不同世界里唱歌、流泪、相爱、心碎。

秦远舟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伸手要拔U盘，却被反噬的能量震退。我看到他脖颈处的皮肤裂开，露出下面闪着蓝光的机械骨骼。

"你根本不是人类......"

"但你是真实存在的。"他的机械眼闪烁红光，"三年前那个雨夜，我从死亡边缘捡回你的意识，把你放进一千个平行世界做实验。只有在这个时空，你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列车冲进漆黑隧道。我握紧注射器，对着监控镜头举起U盘："看看这些资金流向，看看你们所谓的'人格重构工程'。"

所有屏幕同时炸裂。我在数据风暴中坠落，听见无数个自己的歌声交织成河。最后的画面里，江若初正在销毁所有实验记录，而苏墨的瞳孔泛起代码般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