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纯白之中。不，准确地说，是漂浮在纯白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上下左右的界限，像被包裹在一团棉花里。
"欢迎回家。"
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猛地转身，看见她站在不远处。还是那身黑色连衣裙，领口的银色齿轮胸针在寂静中泛着微光。
"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是你最初的形态。"她向前走了一步，"或者说，是你最初的模样。"
我想后退，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什么托着。低头一看，皮肤下确实浮动着蓝色的纹路，就像电路板上的线路。
"这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苏墨给你的芯片吗？"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那是触发器，而你是钥匙。"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见到秦远舟时他衬衫上的咖啡渍，深夜练习室里反复打磨的副歌，还有江若初把U盘塞给我时袖口闪过的一道红光。
"所以从头到尾..."我的喉咙发紧。
"你才是核心。"她走近了，伸手抚过我的脸颊，"每次重启都要找到那个关键节点，而这次..."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纯白背景中扭曲变形，那些漂浮在舱体里的"我"同时睁开眼，整齐划一地伸出手。
"不！"
秦远舟的嘶吼穿透空间。我偏头看见他正疯狂地砸向控制台，鲜血从指缝渗出。他的身后，苏墨的身影在监控画面里一闪而过，手里握着和我胸前一模一样的芯片。
"选择权在你。"红光中的我轻声说，"留下，或者..."
我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跑。不是逃开红光门，而是朝着最深处的主控台奔去。身后的机械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某个巨大的装置开始启动。我能看到操作面板上跳动的倒计时：00:04:59。
"林晚！"秦远舟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抓起控制台上残留的半截数据线，毫不犹豫地插进颈后的接口。剧痛袭来的瞬间，所有记忆如洪水般涌来——第一次见到秦远舟时他衬衫上的咖啡渍，苏墨总在深夜独自调试的全息投影，还有江若初说"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时眼角的泪光。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手指在飞速敲击键盘。
红光突然黯淡。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控制台上扭曲变形，那个完美的镜像此刻正惊恐地后退。她胸前的齿轮胸针开始闪烁，就像临终的心电图。
"你做了什么？"她尖叫。
"解除了绑定。"我扯断颈后的数据线，鲜血混着眼泪滑落，"现在，该我来做主了。"
主控台发出轰鸣，所有舱体同时炸裂。无数个"我"在数据流中消散，最终只剩下我和红光中那个最初的镜像。她的身影逐渐虚化，却依然保持着微笑。
"记住这种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这才是真正的..."
轰！
红光门在剧烈爆炸中崩塌。我被气浪掀翻在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秦远舟冲进核心区域时的身影。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那是昏迷的江若初。
黑暗吞没一切前，我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她的。
"再见。"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纯白的房间里。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无数数据流在上方流淌。我试着坐起来，发现胸口的芯片还在，只是密钥图案已经消失不见。
"你终于醒了。"
苏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转头看去，发现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蓝牙耳机。
"这是哪里？"
"安全屋。"他走进来，把耳机放在床头，"在茧核心之外的最后一处避难所。"
我想起身，但身体还很虚弱。苏墨扶住我的肩膀，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很多事。那些深夜他教我作曲的时光，还有在我第一次拿到最佳女歌手时，他眼里闪过的欣慰光芒。
"秦远舟呢？"
"他在隔壁房间照顾江若初。"苏墨顿了顿，"你昏迷了三天。"
我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打断。记忆碎片不断涌现：实验室里的红光门，旋转的机械深渊，还有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我到底是谁？"
苏墨沉默了很久。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某种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三年前在酒吧，你唱《光年之外》的时候，其实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
"那是触发旋律。"他看着我，"也是为什么你会被选中。"
我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不。"他抓住我的手，"你确实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后来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打破了所有设定，甚至改写了系统代码。"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们同时转头，看见秦远舟站在门口。他的额角还带着伤，眼神疲惫但清明。
"林晚..."
"别过来。"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不知道现在面对的是真实的你，还是又一个程序生成的幻象。"
他停在原地，双手微微发抖："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冷笑一声，"你们把我当成实验品，操控我的人生，这叫保护？"
"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会找到下一个'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而且...我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
"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苏墨的手指在我掌心收紧，但没有说话。
"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衬衫上有杯咖啡渍。"秦远舟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愣住了。这个细节，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后来每次你唱歌，我都偷偷录下来。"他继续说，"尤其是那首《光年之外》，每次听都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满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我想起那天在酒吧，醉得连站都站不稳，却鬼使神差地唱了这首歌。唱完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心里那个空洞的地方被填满了。
"所以这就是真相？"我的声音发涩，"我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个容器？"
"不。"苏墨突然开口，"你比任何人都更真实。"
"什么意思？"
"其他实验体都会遵循预设的剧本，只有你会打破规则。"他的目光坚定，"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成为钥匙。"
秦远舟往前走了几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们，但请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告诉你全部真相。"
我想拒绝，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复杂的情绪。那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男人站在面前，他说的一切可能都是谎言，但我却无法完全否定内心的感受。
"好。"我听见自己说，"但如果你敢骗我..."
"我会让你亲手杀了我。"他接道，眼神真挚得可怕。
苏墨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我给你们一点时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秦远舟。他走到床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烟草味混合着某种清冷的木质香。
"从头开始说吧。"
他点点头，却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想要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要这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至少让我牵着你说完。"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那些共同的记忆太过真实，也许是因为空间里弥漫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息。
"三年前，当你在酒吧唱那首歌的时候..."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你知道我当时在哪里吗？"
我摇头。
"就在你身后第三排的位置。"他看着我，"我每天都去那里，听不同的人唱歌。但那天...那天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一切都变了。"
我感觉脸颊发热，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视线。但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
"别躲。"他说，"让我看着你的眼睛说完这些话。"
我被迫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痛苦？愧疚？还是深藏的爱意？
"我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舍不得。当我发现你是02号实验体的时候，我本应该终止计划，但我选择了继续。"
"为什么？"
"因为我贪心。"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看看，如果让真实的你接触这个系统，会发生什么。我想知道，如果给你自由，你还会不会选择我。"
我怔住了。
"每次重启，我都期待着能在新的世界里遇见你。"他的手微微发抖，"有时候你是音乐家，有时候你是画家，但你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够了。"我终于抽回手，"这些话听起来太像借口了。"
"我知道。"他没有再碰我，"但我还是要说。因为从今以后，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这个男人，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伤害我最深的人。但现在，他坐在这里，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接下来呢？"我问。
"接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我们要面对真正的敌人。而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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