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的指尖在碎石上抠出第三道血痕时，指骨磨得生疼，血珠渗进石缝，转眼就被海风冻成暗红的冰晶。K的叹息突然在意识里响起，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朽木，每个字都裹着能量耗尽的沙哑：“罢了……现在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拦不住了——我的力量，连给你暖个手都做不到了。”

海神的脚掌还踩在他的后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像一座冰铸的山，压得他胸腔里的空气都带着寒意。顾泽的脊背微微震颤，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某种滚烫的东西正在胸腔里拱动——他瞥见林夏尸体旁那半截断裂的发带，碎布缝缀的边缘还留着粗糙的针脚，此刻已被血浸透成深褐色，在晨光里泛着暗沉的光。他不知道那是周小雅生前熬夜给林夏缝的，只知道那是同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别人或许会跪。”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碎石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混着血沫的腥甜，“或许会把额头贴在你沾血的脚趾上，求你留条活路。”

海神的脚突然加了三分力。顾泽的肋骨发出细碎的“咔擦”声，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缓慢搅动，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空。但他反而笑了，笑声从喉咙里漏出来，带着气泡破裂的声响：“如果是别人的话，他可能会因为别的什么的舔你的脚，但我顾泽的选择是拒绝，你不要少自以为是了，我顾泽在将来会将你干掉你，的失败已经是必然的。”

最后那个字落地的瞬间，意识深处突然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海神的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的冷漠：“哦？看来，只能让你死了。”

“好！这才像话！”K的声音突然变了调，不再是濒死的残喘，而是惊雷撕裂乌云的狂暴，震得顾泽的意识都在发颤，“我说过拦不住你吗？”

顾泽一怔，剧痛中竟生出几分荒诞的诧异：“我去——你还有力量？快把力量都给我，接下来就让我掀翻全场！”

K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像潮水般漫过意识，片刻后才带着几分无奈的咬牙声：“……我是说，该换种方式帮你了。不过要是最开始你选了臣服，我会占据你的身体——完成我所想的一切，找到J然后展开最后的了断！”

话音未落，一股灼热的洪流突然从心脏炸开，顺着血管奔涌到四肢百骸。

顾泽甚至能“看”到K的意识在脑海里化作赤金色的光团，像濒死的恒星在最后时刻抛洒所有能量，无数光粒钻进他的血管，流动时竟发出金属熔铸般的嗡鸣，烫得他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烫。

“我困在你这破烂身体里多久了？早忘了。”K的声音在意识里回荡，带着癫狂的快意，“今天总算能痛痛快快打一场！”

顾泽的骨骼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重塑。断裂的颈椎发出“咔咔”的愈合声，错位的肋骨自行归位，皮肤下的血管贲张如燃烧的火线，将冰晶般的寒意彻底驱散。海神最先察觉不对——脚下传来的灼烫越来越烈，像是踩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她刚想收脚，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已从顾泽体内爆发，将她整个人掀飞出去！

海神在空中狼狈地翻了个身，足尖点在礁石上滑出十米远，洁白的脚踝被碎石划出三道血痕。淡蓝色的血液渗出来，滴在礁石上瞬间凝结成冰——这是她诞生以来，第一次在人类面前流血。

“你……”海神的瞳孔缩成竖线，死死盯着从碎石堆里站起来的身影。

顾泽的衬衫早已在能量爆发中化为灰烬，裸露的上半身覆盖着流动的赤金色纹路。那些纹路顺着旧伤的疤痕游走，像是给每一道伤痕都镀上了火焰，连指尖滴落的都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金色液滴，落在礁石上便烧出“滋滋”作响的小洞，青烟袅袅。

“K……”顾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林夏尸体的余温，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海的火焰。

“别分心！”K的声音在意识里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顾泽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反应。他向前踏出半步，右脚落下的瞬间，赤金色火焰顺着脚掌渗入礁石层。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以他为中心，半径三十米内的礁石骤然崩裂，滚烫的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地面织成一张不断扩张的火网，将冰冷的礁石滩变成了灼热的炼狱。

海神的脸色彻底变了。她下意识凝聚水浪拍向火网，可那些火焰竟能直接蒸发水流，连一丝水汽都没留下。

“你以为爆发这点力量就能赢我？”她猛地抬手，身后的海面突然掀起二十米高的巨浪，巨浪在半空凝结成无数锋利的冰锥，尖啸着对准顾泽，“当年那场灭族之战我都活下来了，你一个人类……”

“他没能做到的事，我来做。”顾泽直接打断她，声音里没有丝毫畏惧。他猛地握紧拳头，胸口的赤金色纹路瞬间亮起，耀眼的光芒让海神都下意识眯起眼，“K，那招——”

“早就准备好了！”

顾泽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不是瞬移，而是速度快到突破了视觉极限，只留下一道赤金色的残影。海神刚想调动冰锥防御，小腹就传来一阵剧痛——顾泽的拳头已穿透水幕，带着灼热的能量狠狠砸在她的小腹上！

“噗！”海神喷出一口淡蓝色的血液，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她低头看着小腹上冒烟的拳印，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这不可能……你的肉身怎么能承受这种力量……”

“因为我不是在‘承受’。”顾泽缓步走向她，每一步都让岩浆火网向前蔓延一分，金色液滴从指尖滴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我是在‘燃烧’。燃烧我自己，燃烧所有死去的人……燃烧你加诸在我们身上的一切！”

他突然加速冲刺，拳头带着螺旋状的火焰砸向岩壁。海神刚想从岩壁后绕开，就见火焰在接触岩壁的瞬间炸开，如同活物般顺着岩壁攀爬，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囚笼，将她困在中央。

“尝尝这个！”K的声音带着疯狂的笑意，顾泽的双手在胸前交叉成十字，火焰在掌心凝聚成一颗不断旋转的火球，“这是老子用半条命换来的招式，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火球表面浮现出无数细碎的人影——那是陈阳举着炸药包冲向海族时的背影，是老毒临死前扔出最后一包毒药的决绝，是小水用身体挡住冰锥时瞪大的眼睛，是林夏按下机械核心时染血的指尖……所有死去的同伴，此刻都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与他并肩作战。

“万魂——”顾泽的声音与K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量，震得礁石都在微微颤抖，“焚天！”

火球脱手而出的瞬间，整个礁石滩陷入死寂。下一秒，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海浪在光芒中瞬间蒸发，岩壁在高温下融化，连晨光都被这股力量驱散。

当光芒散去时，海神半跪在焦黑的土地上，半边身子的鳞片已被烧得焦黑卷曲，银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角不断溢出淡蓝色的血液。她抬起头，看着站在火焰中央、气息已有些紊乱的顾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顾泽的赤金色纹路正在逐渐黯淡，身体摇摇欲坠。K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小子……撑住……这只是开始……”

“我知道。”顾泽看着海神，声音沙哑却坚定，“接下来，该算总账了。”

海神缓缓站起身，背后的海面开始剧烈沸腾。无数巨大的阴影在水下搅动，那是她统治的海族军队，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将海面覆盖。她看着顾泽，眼中的轻视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人类，你成功激怒我了。今天，我会让你和你背后的整个族群，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顾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拳头。尽管身体已濒临极限，尽管K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身后是死去同伴的尸体，身前是汹涌的敌人，脚下是必须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赤金色火焰在拳头上炸开时，海神还没从刚才的重击里缓过神。她急忙凝聚水幕护住全身，却发现那些火焰像有生命般，顺着水幕的缝隙往里钻——那是K留在火焰里的意志，是专克水系能量的霸道力量。

“砰！”

顾泽的膝盖重重顶在海神的小腹上。没有花哨的能量碰撞，只有纯粹的、带着灼热气浪的物理冲击。海神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错了位，淡蓝色的血液顺着嘴角疯狂涌出，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弓起，连呼吸都带着剧痛。

“还敢看不起人类吗？”顾泽的声音里带着血丝，左手揪住海神的银发，将她的头狠狠砸向地面。

“轰！”礁石在撞击下碎裂，碎石混着血污溅起。海神的额头磕出一道伤口，淡蓝色的血液与洁白的发丝缠在一起，狼狈得像个被丢弃的布偶。可她眼中的杀意更浓了，瞳孔里翻涌着深蓝色的浪涛——那是海族被逼到绝境时的征兆。

“放开我！”海神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周身突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气，试图冻结顾泽的手臂。

但顾泽手上的火焰瞬间暴涨，将寒气灼烧殆尽。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抓着银发将海神整个提起来，又重重掼在地上。这一次，他特意选了块尖锐的礁石，海神的后背撞在礁石尖端，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海神终于痛呼出声，身体蜷缩起来，双手下意识护住后背。

顾泽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把海神打在天上，拳头带着赤金色的火焰疯狂砸落。每一拳都精准落在她没有鳞片保护的地方，水幕护盾在连续重击下不断破碎，洁白的衣裙被火焰烧出大片破洞，露出底下被灼烧得发红的皮肤。

“你杀了林夏……”一拳砸在她的肋骨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你杀了陈阳……”一拳砸在她的肩膀上，淡蓝色的血液飞溅。

“你杀了所有人……”最后一拳，他凝聚全身力量，狠狠砸向海神的侧脸。

“咔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海神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银色发丝沾满血污与碎石，嘴角溢出的蓝色血液在地上积成一滩。

她看着顾泽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冰冷的恨意，连一丝人类该有的恐惧都没有。

“你……会后悔的……”海神的声音微弱却带着诅咒般的寒意。

“后悔？”顾泽笑了，笑声里全是绝望的疯狂，“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没能早点杀了你！”

他再次举起拳头，准备给她最后一击。就在这时，海神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痛苦，只有同归于尽的疯狂。她蜷缩的身体骤然绷紧，周身的海水剧烈沸腾，淡蓝色的能量像喷泉般从她身上涌出，在背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鱼尾虚影，遮天蔽日。

“人类，尝尝深海的怒火！”

能量爆发的瞬间，顾泽感觉一股巨力从身下传来，仿佛被整片大海撞击。他被掀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胸口的火焰纹路瞬间黯淡——K的力量正在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压制。

海神缓缓站起来，背后的鱼尾虚影摆动着，将周围的岩浆火网尽数浇灭。她的身体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蓝色鳞片，手指变得尖锐如爪，双眼彻底变成纯蓝色的竖瞳，散发着冰冷的杀意。“这才是……我的真身……”她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嗡鸣，右臂突然暴涨，淡蓝色能量在掌心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冰矛，“受死吧！”

冰矛带着破空声刺向顾泽，速度快到留下残影。顾泽瞳孔一缩，侧身躲过的瞬间，冰矛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带起一串血花。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借着侧身的惯性欺身冲到海神面前，左手抓住她暴涨的右臂，右手凝聚起最后的赤金色火焰。

“想杀我？先问问我的会不会让你杀了！”

“咔嚓——！”

顾泽的右手呈爪状，狠狠抓在海神右臂的关节处。火焰顺着指尖钻进她的骨骼，发出焦糊的臭味。在海神惊恐的目光中，他猛地发力——那是融合了K的力量与所有愤怒的一扯！

凄厉的惨叫响彻礁石滩。海神的右臂被硬生生扯断，淡蓝色的血液从断臂处喷涌而出，像喷泉般洒在地上。她看着空荡荡的右肩，眼中第一次露出彻底的恐惧——她从未想过，自己身为海神，竟会被一个人类撕碎肢体。

可更恐怖的还在后面。那截断臂没有落地，反而在淡蓝色能量的操控下，化作残影拍向顾泽的后脑——海神竟用残余的能量操控断臂发动攻击！

“雕虫小技！”

顾泽头也不回，反手一拳砸向身后。赤金色火焰与断臂上的能量碰撞，发出剧烈的爆鸣。只听“砰”的一声，断臂被火焰炸成齑粉，连一丝能量残留都没剩下。

海神彻底慌了。她看着顾泽一步步走来，那身影在她眼中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再打下去只会被彻底撕碎。

“今天的账，我记下了！”海神怨毒地瞪了顾泽一眼，转身化作一道蓝色流光，没入身后的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直到她的气息彻底消散，顾泽才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气。胸口的赤金色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头发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露出原本的黑色短发。

“K……”他虚弱地呼唤。

脑海里传来K最后的声音，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小子……干得不错……我……先睡会儿……”

随着K的声音消失，顾泽体内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散去。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每动一下都像散了架。

他滑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眼眶突然发热——陈阳的半截身体还浸在水里，林夏的机械义肢躺在不远处，小水消散的冰晶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焦黑的土地。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们……”

顾泽挣扎着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礁石滩上收集同伴的尸体。没有工具，他就用手挖，指甲在礁石上磨得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他把能找到的尸体都搬到一起，用碎石堆成一个简易的坟堆，连那半截染血的发带，也小心翼翼地放在坟堆顶端。

“等我……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们建一座真正的墓碑……”然后他拼尽最后的体力站起来，扔出了其他人之前的遗物，小水的结晶，小雅给林夏下做的东西，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

做完这一切，他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顾泽扶着岩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礁石滩外挪动。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

营地还在前方等着他，或许还有幸存的人，或许还有未完成的使命。但此刻支撑他走下去的，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为死去的人报仇。

他的身影在朝阳下拉得很长，沉重的脚步踩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血脚印。远处的海面上，波浪平静无波，仿佛昨夜的厮杀从未发生。

但顾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海神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必须在她回来之前，变得更强。

“但是我顾泽的选择是拒绝”